看不惯他一副低落样,龙项很想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但碍于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他又不好意思动手。“喂喂,振作点,你可是盟主大人啊,这一点也不像你。”他不会就真为了一个错杀面内疚于心这么久吧?云侬也都说他事前并不知道,也是不得已而为的了。宗泽好奇地问:“我该是如何?”“高洁地站在巅峰上俯看众生,每次见着时都摆着一副不可一世的德行!”龙项一手握着拳,想也不想地就大声答道。“噗——”“我可有说错,不然你怎会想找我比试?”龙项瞄了瞄他总算散去阴霾的眉间,觉得那张脸好像变得热呼些,不再那么冰冷了。“我之所以会找你比试是因为——”龙项抬起两掌,“我知道,我明白,你什么都不必多说了。”“你明白什么了?”宗泽反而莫名其妙。“你之所以会想找上我比武,那是因为几乎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你,孤独啊!寂寞如雪啊!很想求得热血沸腾的一战啊!再这般让你孤困在高位上,苦苦找不到个象样的对手,你都快郁闷得可改名为盟主求败了!”宗泽好笑地问:“这也是你妹子说的?”“就她说的。”他撇撇嘴,总觉得云侬在看人这方面,的确是抓得一整个神准,甚少有错杀或放过的。“她倒是很清楚我。”听他这么说,宗泽不禁浮起淡淡的感慨。“可不是?”一直静候在书房外的管家,出声提醒宗泽时辰差不多了,待会他还要去接见特意来见他的武林同道们。宗泽摆手退下管家后,心情明显比一开始时开朗多了。“真要我收下这两块玉玦?”全江湖之所以闹腾得就像一锅热滚滚的粥,可全都归功于这玩意儿,难道他一点都不贪财?龙项巴不得快点塞给他,“你也很清楚,这玩意儿为我们四人带来了多大麻烦吧?”“搁在我这,难道你们就不会有麻烦了?”两手一拱,任重道远地道:“当然还是会有,但只要身为盟主大人的您能收下这两块玉玦,那么敢对咱们动歪念头的人自然也就少了。”“你就不怕麻烦到时会转到我身上来?”宗泽故意装作为难地问。“那不正好?”龙项咧大了嘴,对他笑得没心没肺的,“你正可乘机好好钻研一下你莫测高深的剑艺,往后再也不愁找不到对手,更不必再孤独寂寞了!”“呵呵……”宗泽也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这两块玉玦就放在我这吧,我会尽力为你们澄清这场风波的,就当是为了武林的和平尽一份心力。”“那就大恩不言谢了。”“龙大侠。”宗泽在他准备告辞时叫住他。“还有事?”他诚心地道:“希望来日能再与令妹喝盏茶,我想谢谢她。”“……最好不要。”岂料龙项却一副吞了颗肉丸子,又生生地卡在喉咙中的模样。“为何?”龙项沉痛地道:“她家的茶水资很贵的……”“啊?”没遭人坑过的盟主大人,依旧天真纯洁得很。同一时刻,在前往魔教总坛的雪路上,严彦与韩冰的心情,则刚好与酷寒的天候一般,皆是冰天雪地。“小侬要我保护你,我就会保护你。”严彦回头看向愈走脚步愈慢的韩冰,“我不会让向云深动你一根寒毛的。”“你事事都听她的?”韩冰拖着步伐,在见着四周眼熟的景色时,更加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嗯。”他老早就想问了,“你不觉得都由她当家作主……很怪吗?”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一点也不。”严彦难得对他敞开心房,“她需要有人让她照顾,更需要有人依赖她。”聪明的韩冰顿有所悟,“所以你就……”“所以我就依赖她。”严彦点点头,一脸无所谓地直接承认。“你……”瞠目结舌的韩冰,一手指着眼前高人中的高人。搞半天,他原以为这小俩口天生就是互补的,一个强势一个全心信赖,谁晓得里头竟另藏有文章……原来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黑,这家伙太黑了,披着纯良的木头外衣行撒娇无赖之事,这也未免太无良了。“我笨,为她;我呆,也为她。”严彦仰头看着飘飘落下的细雪,“只要她能开心,她想要我成为什么模样,我就是什么模样。”自从十六岁那年被她救回一命后,他就一直都这么想了。经历过丧亲,和差点失去他后,那时他就发现,云侬的心坎上有着一道她不肯对任何人说的伤,她很努力地压抑下她心中豢养的那头野兽,一头名叫恐惧的野兽,她拼命要自己坚持、茁壮起来,只为了要保护他。他一一都看在眼底,然后不语地选择了去配合她,让她重新又有了希望,可以乐观地去面对每一天,不被那只野兽偷袭。只要她能快乐就好。为了她的快乐,他的心可以很宽很广,容得下所有委屈与痛苦,他的心也可以很小很小,只要一点点或是微不足道的幸福,他就能感到很满足了。所以哪怕在感情方面生性迟钝的她,从来都不明白他对她抱持着的情愫是什么,他还是有着无止境的耐心,就像温水煮青蛙般,慢慢煮,慢慢等,反正等待的日子他从不以为苦,他可以等到她不知不觉被他吃下腹的那一天。无数踩过厚雪的脚步声,自前头整齐划一地传来,严彦看了看前方正朝他们赶来的人马,提醒身后的韩冰是该移动脚步了。“好像有人来迎接咱们了。”像是事前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般,位于魔教总坛前方开阔的广场上,早已铺妥了长长的红毡,道旁的宫灯上也系上了艳红的彩带,放眼看去,原本是肃杀黑色调的宫殿,却突兀地处处张灯结彩,活像是在办喜事似的。“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严彦在韩冰紧绷着身子,满心满眼地想杀人时,不忘在他身边低声向他保证。“走吧,正事要紧,咱们去见那个疯子。”韩冰握了握手中的宝刀,率先踏进了这座几个月前才逃出来的宫殿。登上大殿后,扑面而来的,是不知名的袅袅香气与热意,因殿内四处置了火盆的缘故,故并无外头的寒冷。此刻大殿上,那个让韩冰作梦都想砍他七百三十八截的某人,正懒洋洋侧卧往前方的金黄色软榻上,衣衫不整地微露着结实的胸膛,一头如黑缎般的长发也随意披散着。向云深一手撑着面颊,一双惹人注目的凤眼微微抬了起来,好似在品尝美食般,慢条斯理地滑过韩冰身上的每一寸。“小美人,你的内伤可大好了?”他状似心疼不已地道,悦耳低沉的嗓音,宛如三月春风翩然吹过。“……托福。”听了那称呼浑身发冷的韩冰,忍抑地自口中蹦出两个字。“上回我好像下手重了些,没伤了你的冰肌玉肤吧?”“……还好。”韩冰的表情几乎可称得上是狰狞了,他默默在心中念起金刚经,以镇压体内正四处乱窜的狂暴戾气。“小美人,你这阵子究竟躲哪去了,可让我好找。”向云深的口吻就像在斥责个离家出走的顽皮孩子一样,“好了,别这么幽怨的看着我了,这回我保证会对你温柔些的。”他咬着牙,“给、我,闭,嘴。”欣赏够了韩冰快气炸的模样后,向云深缓缓坐正了身子,将锐利的眸光直直刺向刚刚开了眼界的严彦。“身旁的那个,是你的新欢?”韩冰没空理会他诡异的心态,“他是杀手榜上的第三。”那个从没人搞清楚过长相的第三?他家的小美人,竟在他所不知的地方结交了这号人物?嗯,该罚。“听人说,你这杀手干得挺无良的?”向云深对这名第三杀手最感兴趣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那听说独树一格的杀人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