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霆琛还没来,不知他知不知道杜家救她出去的事。毓婉想了想,又对杜瑞达说道:“请杜伯父稍等。”说完,毓婉立即走进羁押室,想了想,偷偷卸了耳环放在周霆琛送来换洗的衣物里夹好。
佟毓婉脚步迟缓走出羁押室,回头望了一眼那堆衣物,脸旁微辣,紧紧抱好《玉梨魂》低头跟杜瑞达走了出去。
不知,他是否明白她意思。佟毓婉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思绪飘远。
杜瑞达回到杜公馆做了两件事,一件,命人将杜允唐绑了跪在面前以家法狠狠教训,惊得杜凌氏哭哭啼啼抱着被打伤不能起来的儿子不住跟丈夫求饶,声称若打死了他,先打死自己。杜瑞达恼恨杜凌氏宠溺幼子,警告他们母子再惹出祸来怕就是杜家亡掉的那天。
对此杜凌氏颇不以为然,安排容妈妈照顾杜允唐饮食起居,为了躲避杜瑞达的忿恼,连早饭也送到房间去吃。
另一件,则是杜瑞达命杜凌氏再次亲自送庚帖到佟家,并标明若佟鸿仕觉得毓婉尚且读书不宜婚嫁,可满二十岁后再考虑婚事,先与杜允唐自由恋爱。
第二件事使得长媳黎美龄万分恼火,她将二妹妹加入杜家的计划还未开展,半路杀出的佟毓婉倒是得到老爷欣然许可。窝火的黎美龄还一心撮合明珠来照料挨打后的允唐,却被杜凌氏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将姐妹俩拒之门外。
黎美龄此举丢了丈夫杜允威的颜面,自然也被婆婆翠琳轻鄙,两边不得好处的黎美龄暗自将佟毓婉恨在心头,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由此拉开序幕。
听得佟毓婉还是三妹的同学,心中忿恼的美龄坐车回到娘家勒令雪梅与那个佟毓婉划开界限。
意外的是,黎绍峰对此并不以为意,听得佟毓婉有可能嫁给杜家,他抿嘴微笑:“大姐,现在杜允唐恨不能将佟毓婉生吞活剥了,若是真嫁过去,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黎美龄迟疑的打量眼前的弟弟,黎绍峰右面颊有个酒窝,笑时连亲姐妹也会被勾去了魂魄,他昂首看了看惨白脸色倚在床头的雪梅笑道:“更何况,走到今天这步,三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是吧。”
黎雪梅垂下头,别开视线并没回答哥哥的问话。
佟毓婉归家后又恢复了寻常作息时间,佟鸿仕遣人在学堂替女儿请了一周的假,出行只为散心。
无奈连日来常有不知名的小报记者蹲守佟苑门口,但见到年轻女子出门便冲出来乱拍一通,回去又胡写一番,不怕事小,只怕不够香艳,在那些人的笔端佟毓婉瞬时变得勾搭周家少爷与杜家少爷争斗的红颜祸水,所引发的诸多事端多是因为风流嫉妒的缘故。
出身世家的那氏一生最重女子名节,听得女儿被世人说得那般不堪,一股火窝在胸口卧床不起病,整夜睡不好,饮食也清减了许多。连请了几个洋大夫也瞧不出究竟是什么症状,倒是有保安堂的坐堂老掌柜的说佟夫人的病只在心里,怕是要先去了心病才能配药根治调养。
所谓心病,就是毓婉出嫁问题了。如今以佟毓婉的在外名声,哪还有人敢上门提亲呢。
九月细雨连绵,千道万线的银丝织了雨幕,困住了毓婉出行散心的脚步。在家憋闷久的毓婉决定掩了脸面坐了车去上学,到校门口下车,屏退素兮和司机,独自一个人撑了绸伞低了头极缓走进校门,有气无力的。
流芳嫁了,雪梅病了,如今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行走在校园,想起三人追闹嬉笑仿若昨日,心中有些隐隐的疼痛和寂寞。
“佟毓婉。”有人在背后喊她。毓婉小心回头,果然又是彭教员,毓婉弯腰施礼:“彭老师好。”
彭文霖也听得那些小报传闻,心中并不相信佟毓婉是这样荒唐放肆的女子。见她只影消瘦顿觉心疼万分,雨丝漫漫淋在他的头顶,眼镜片一片水汽模糊,他颤抖了手指鼓起勇气说:“我是不信那些的,我信这世间再没有比你好的女子了。”
一句告白说得分外大胆,毓婉睁大眼望着平日里有些木讷的彭教员,他似将全部勇气都拿了出来般,一鼓作气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不管何时何地,你要记得,随侍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毓婉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痴情一片,秋后雨丝清冷,她犹疑的将雨伞往前送了送:“彭教员,不要淋雨了。”
一截露在学生装外的手腕白嫩莹润,彭文霖想了许久也不敢上前抓住唐突了她,只是嗫嚅的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迈入雨幕中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必定是难受,不过世俗眼光是新女性思想的枷锁,你全然不必去想,毕竟……毕竟你还有我,还有我来相信你。”
“她不需要你相信。”周霆琛的声音冰冷传来,惊得佟毓婉手中的绸伞歪到一旁,周霆琛迈步上前用力扶住她握住雨伞的手,毓婉受惊立即收回手,伞成功落到他的手中。
今日毓婉一副学生衣装,多日未见越发白皙的脸庞有些消瘦,耳边并没戴什么,编得整齐的辫子顺在两侧,柔顺得仿佛是她的心事,整整齐齐摆在周霆琛的面前。
彭文霖打量眼前乍然出现的男子,脸色一阵青白,还有些结巴:“佟毓婉,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