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听到了好消息,自然要起早。&rdo;魏惊鸿笑吟吟走了过来,撩袍跪坐道,&ldo;我听冯祭酒说,过两日祭天后,太子殿下会下榻国子学,以示慰劳。&rdo;
苻离笔锋不顿,罔若不闻。姜颜也意兴阑珊地&lso;哦&rso;了声,没了下文。
魏惊鸿奇道:&ldo;太子可是非常人能见呢,你为何反而不开心哪?&rdo;
&ldo;有甚好开心的?&rdo;姜颜道,&ldo;天家驾临,我们便要三更天摸黑而起,穿上繁琐的礼服,遵循繁琐的礼节,从天色未明站到白日高升,不能动不能笑,不能喘不能咳,还要应付太子的出题考问,热汗淋漓还要对他三拜九叩,谨小慎微。&rdo;
&ldo;好像说的也在理。&rdo;魏惊鸿心底的那点雀跃被姜颜成功掐灭,也觉得麻烦起来。见姜颜研墨,他一时兴起道,&ldo;听闻你很会做绢扇,可否能为我做一把?我手头这扇子太素了,不适合这般蓬勃的夏日。&rdo;
&ldo;好呀,五两一把。&rdo;姜颜坐地起价。
魏惊鸿笑着说:&ldo;我出十两,你给我题首诗。&rdo;
一旁练字的苻离停笔,抬眼侧首,冷声打断两人的交易:&ldo;墨太稀。&rdo;
姜颜:&ldo;……&rdo;
一会儿太干,一会儿太稀,这人还真是难伺候!
姜颜索性丢了墨条,揉着胳膊起身道:&ldo;腹中饥渴,不磨了。&rdo;
苻离拧眉:&ldo;说好的三日。&rdo;
&ldo;管你几日,伺候你这一回已是给足脸面。你来此是修身养性,学习治国之道的,并非来此享福。这里没人会将你们当做王公贵族侍候,要一呼百应的日子,便趁早归家去。&rdo;
姜颜记忆绝佳,竟是将初来国子学时斋长训斥薛晚晴的话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而后掸了掸衣袖,迎着初夏熹微的晨光离去,白衣黑发,窈窕无双。
厅内,魏惊鸿啧啧叹道:&ldo;我看她不似那般工于心计的姑娘。否则你胁迫她为你研墨之时,她就该将你半夜溜出去练武的事儿抖给司业们。&rdo;
苻离反驳:&ldo;我何曾胁迫她?&rdo;
&ldo;好好好,你没有。&rdo;魏惊鸿将手搁在案几上,倾身低笑,饶舌般道,&ldo;不过依我拙见,你们两个祸害便听从老国公定的婚约,互相祸害祸害得了,省的再去祸害他人。&rdo;
闻言,苻离抬眼看着魏惊鸿,指节使力,咔嚓握断了手中的笔。
魏惊鸿被他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挪了挪,讷讷道:&ldo;有没有可能,她并不知道那块玉是你们婚约的信物?&rdo;
苻离一怔,目光游离了一瞬。
仅是一瞬,他又恢复了理智,笃定道:&ldo;不可能。她说过,要我……&rdo;
以身相许。
话语戛然而止。苻离垂首,将剩下的几个字咬碎了咽回腹中。
第13章
三载一度的殿试放榜已过去月余,等到状元打马游街、春宴、新科及第封官等诸事妥当,便由太子领着一甲进士祭拜至圣先师。
往常这些事都是礼部在操办,但皇帝病了这些年,朝野架空,皇后掌权,保守派唯恐江山落于妇人之手,便极力扶植太子朱文礼亲政,故而今年祭拜至圣先师的大典由太子主持。
等到繁琐的祭拜礼仪完毕,有一行锦衣卫先驱开道,先一步抵达国子监。接着,小黄门和宫女们分列两旁,簇拥着太子和一身朱袍的状元郎、探花郎入了门。太学生们已穿戴齐整襕衫,以幞头束发,脚踏滚边方头鞋,戴香草环佩,躬身等候已久。
姜颜近来夜读,连着几夜未曾睡好,在烈日下曝晒一个多时辰已是头昏脑涨得很,恨不得立即瘫软在荫蔽处凉石上,睡他个七天七夜。正胡思乱想,太子一行人姗姗来迟,她打起精神,随着众人跪拜行礼,高呼&lso;太子殿下&rso;千岁。
今年的状元和探花皆出自国子监,因而故地重游,各自发表冗长而华丽的文章一篇,再谢师叩礼。
未时三刻,太子总算开口道:&ldo;外边炎热酷暑,让诸生都进来坐罢。&rdo;
今日太子接见的都是朝中大臣的贵族子孙‐‐国子学和太学的内班学生。内班百余人端正坐于博士厅大堂,一人一张小书案,配齐文房四宝。太子朱文礼环顾一圈,找到了苻离,便向他招手:&ldo;苻伴读,别来无恙?&rdo;
苻离起身行礼道:&ldo;甚安。多谢殿下挂念。&rdo;
两人神态亲密自然,显然是多年的好友。众人早有耳闻,苻离十五岁之前都是在东宫当太子伴读,两人的关系自然亲如兄弟,不足为奇。
朱文礼笑了声,随即又看到最边上有十余个位置无人落座,便侧身问祭酒道:&ldo;怎么不见今年新来的女学生?&rdo;
冯祭酒躬身出列,答道:&ldo;回太子殿下,女流之辈,非诏,不敢贸然入内。&rdo;
朱文礼按捺住心中的好奇,&ldo;不必拘于礼节,诏。&rdo;
十三位少女这才敛首进来,缓步跪拜太子和恩师,再依次落座。
也是巧了,这回姜颜又与苻离邻座。
接下来一个时辰,便是太子出题考校策论。
姜颜未曾想到太子竟是这般年轻的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庄重的衮冕九章礼服,头戴鎏金冠帽,虽然嘴唇上还有一圈青涩的绒毛未褪,却目光沉稳,带着与生俱来的天家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