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之死,颇多蹊跷。”
顾叹明真夫妻紧跟齐休,从停放南宫嫣然的灵堂内出来,明真悲声说:“她离开我那不久,没想到就阴阳两隔了。当时我看她一切如常,完全无有阳寿将尽的迹象”
“法引禅师也可作证。”顾叹补充:“嫣然离开思过山去山都前,还去天引寺兜了一圈。”
“阿弥陀佛。”
法引也迎上来,合什一礼,“南宫檀越在小寺与贫僧略聊了会儿虾驼兽的事情,当时观之,她仅有些心气浮动而已。”
“嗯,谢禅师专门跑一趟。”
齐休挤出笑,和多年未见的法引寒暄了几句,此时却非叙旧的场合,于是负手回身,趁机往灵堂方向瞄了一眼。
秦长风正立在爱妻棺木边发呆,一旁的南宫湘哭得桃花带泪,多罗森正轻声安慰着她,熊十四、熊甫亭与宋仲谦等大附庸家族家主聚在门外说话
他同时感应到,身后的顾叹正悄悄朝外边坡下的展剑锋打手势,于是被阚萱、虞清儿等初始家族弟子围着说话的展剑锋越众而出,叫上几名眼生的楚秦修士走了过来。
更远处,是明鹭、秦钟琳、罗心武等楚秦内门弟子,他们垂手肃立的身形,被楚恩后山青松古柏、妙树灵花的缤缤纷纷掩映着。
“掌门师叔,这几位师弟、师侄当时在场,人我全带来了。”
展剑锋带队走到近前,行礼禀报。
“嗯。”
齐休在峰顶崖边停步,遥望山下,南宫嫣然陨落的消息还未传开,楚恩山下的仙城秩序一如往常,人群化作如蚂蚁搬的小点,正在各条街道上流动。
“你们说吧。”展剑锋见他不置可否,便命令带来人的一一开始回禀交待。
顾叹又对明真、法引示意,领着二人退远。
“当时庶务掌门领着我等,乘坐飞梭先去了思过山,她留我等在外,独自入明师叔洞府做客,大约在里面待了四五柱香的功夫,出来心情看着有些不好,我们当时觉着也不是啥大问题,庶务掌门在我等面前一贯不屑遮掩喜怒,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柳家筑基一五一十,细细地开始陈述:“然后我们乘坐飞梭,去了天引寺。”
追往逐昔
齐休边听边用见人性扫向这些人的内心,没什么可疑之处,沉声不语听着柳家筑基回顾南宫嫣然陨落前的诸细节,不由分心二用,回忆起自己结丹前曾做的一条丹论,那大概会通向全知过去大道,“非我本意。”当时已有取舍,现又在心中喃喃默诵一遍。
“她想从法引禅师那将那几千只虾驼兽索要回来,但被法引禅师否了,出来后心情愈发糟糕,在我等面前还还骂了掌门师叔您几句,说您万事不管,只知道呃呃”
柳家筑基硬着头皮,“只知道伸手要钱。”说完赶紧抬眼偷偷窥视掌门师叔的背影,见无甚反应,方松口气继续往下说。
齐休知道,顾叹此番安排,大约是想尽快洗清他和明真夫妻俩在南宫嫣然之死中的嫌疑,在外人看来,楚秦门中如果说谁会和秦长风、南宫嫣然夫妻俩在暗中角力,也只有他顾叹和明真了,南宫嫣然死前偏偏又恰好去过明真那
其实这件事上,亲近南宫嫣然的所有人都暗自揣测出了同一个死因,就是正常的心火郁结,体内灵气岔乱导致了南宫嫣然的暴亡。
就像当年好端端飞到一半骤然陨命的楚神苍,有时修士确实会这样,心里的一根弦,突然就那么断了
齐休才刚细细验过,并没从南宫嫣然遗体那发现什么疑点。
包括柳家筑基在内等来回事的诸人,阚萱等南宫嫣然的闺蜜,甚至最了解妻子的秦长风和洞察人心的齐休自己,大约都是这么揣测的。
南宫嫣然素来心高,本就一直气不过明真大道比她顺遂,顾叹抢走了丈夫的下任掌门之位,年事已高了,突然又见顾、明夫妻俩得了个比他和长风所有后代出色得多的顾无月
从明真还是潘家洛之妻开始,南宫嫣然就事事要与明真比,结果一辈子到头来事事都比不过,难免越想越气,落脚的山都山恰好又是个灵气紊乱之地,于是
以顾叹、明真的聪慧,应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们实在不好说破罢了。
窥演天机,非我本意。
既然南宫嫣然没什么被内外敌人杀害的可能,齐休便也不打算折损自己宝贵的阳寿,用命演术天赋去求得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了。
只是
他再度看向悲恸不已的秦长风,心里愈加愧疚,从自己故意引导南宫嫣然醉心门派庶务琐事开始,这一天的到来,无非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