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和你不熟,但是你们韩家的事情我还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随浅仰头,任凭被斑驳树枝剪碎的阳光洒在脸上,语气淡淡地继续道,“韩正杰膝下有四个儿子,你排行老三,原本韩正杰当年是想要将韩家的家业交给你大哥料理的,但是董事会召开前夕,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而当时你二哥也在车上,他摔断了腿,远去国外治疗。”
“按着常理来说,这个时候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就该是你了。可你父亲仍旧没有打算让你来做荣盛的总裁,直到你的四弟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听说他只留了一张写着‘他要出去闯闯’的字条,就再也没传回过音信。四个儿子瞬间就剩下了你一个,就算再不想让你掌权,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似乎是脖子累了,随浅扭了扭脖子,看向地面,“外界传言这些都是你暗中做得。”
“你觉得是不是我呢?”韩承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邪笑,他轻声问。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都过去了。荣盛地产在你的手上,确实被发扬光大了,不是么?”随浅轻轻抬起伸直了的双腿,似乎是在估测腿长。
韩承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世间能够将三条人命这么轻易地拿起来又放下的人,也只有随浅这样云淡风轻又有恃无恐的人能够做到了。
“所以呢?”韩承不大明白随浅突然提起那段往事的原因。
“所以我就想,如果这些是你做的,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亲生父亲如此忌惮你,究竟为什么。”随浅微微偏头,微笑,“我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如果你只是我的生意伙伴,那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情。可你是我的同盟,是将萧之雪带走的男人,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景桓,我都要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查我?”韩承桃花眼忽然一眯,阴测测地问。
“不好奇我查到了什么?”随浅仍旧云淡风轻地笑着。
见韩承眸光一动,随浅笑容又加深了一些,“外界都以为你是韩夫人的琴声儿子,可韩家人包括你自己都知道,你不是,对么?你是韩正杰的私生子,因为你的母亲死了,所以你才回到了韩家是么?”
韩承收回了看着随浅的目光,他直直地盯着青砖地面,脑袋里却忍不住地回想起往事。
“其实查到这一步我不该再查下去了,因为我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可是……”随浅缓慢地眨着眼睛,“可是你对萧尚冰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说你们之间没瓜葛我是怎么也不信的。所以实在是抱歉,我就又查了查。”
韩承已经完全不说话了,他只是目光有些呆滞地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只是这一查我才发现,你妈妈原来这么有名。顾颖,曾经的影后,娱乐圈的顶梁柱,后来因为吸毒被抓坐牢,在牢里吸毒过量死亡。”随浅无奈地一笑,“还是个顾家人,虽然是远房旁支,但是怎么说你和景桓还算有点亲戚关系的。”
随浅玩笑开过,正色道,“举报你妈妈吸毒的人,虽然是匿名,但你应当早就查到了。没错,不是别人,就是韩夫人。而当初负责你妈妈这个案子的官员,正是萧尚冰。所以一切就清楚了。”
“妈妈根本就没有吸毒!她是被陷害的,可她没有韩家的财力,当初她向顾家求救过,可她在顾家只不过是个没地位没身份的旁支,就算事业有成,可是这些大家族的人,根本就看不起娱乐圈的人。妈妈是活生生地被他们给害死的。”韩承眼中闪过一丝晶莹,随后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取代。
“而这一切韩正杰都知道。可是他不敢说,不能说。那个女人的娘家有势力,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韩正杰他充其量就是个暴发户。所以为了权势为了金钱,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被他们害死。”
“所以你说,这仇我怎么能不报?可我怎么报?荣盛地产业绩蒸蒸日上,几年间就在A市立住了脚,萧尚冰更是官运亨通,扶摇直上,顾氏就更不用提了,我一个人,拿什么和他们斗?”韩承满眼凄惶,最终转而孤冷,“但好在,事在人为。所以随董,即使你今天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不会转过来对付你。虽然你当时不是有意帮我,但萧尚冰的死,没有你我确实做不到。”
“都过去了。”随浅并没有被感恩的得意,她拢了拢衣服,站起来,“走吧,我们走走,有些冷了。”
随浅和韩承起身走看,却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面,萧之雪将一切都听在了耳朵里。她脸色苍白,狠狠地咬住唇让自己不出声,而眼泪不住地往下砸。
随浅和韩承一步步向前门走,她边走边道,“萧尚冰害死了你母亲,可你已经报仇了。萧之雪,你还不放过她么?”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韩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和坚定,“我爱她。”
没在劝说别的,随浅沉默良久,当看到不远处倚在迈巴赫前的顾景桓,她脸上重新浮起笑意,“既然爱她,那就好好对她。否则如果有一天失去了,那你要如何回忆过去?没有甜蜜没有恩爱,只有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矛盾么?”
“韩承,我欣赏你的魄力,可让女人受伤的男人,不配做人。你带萧之雪走吧,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又是好自为之。
韩承轻轻一笑,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么,顾景桓和随浅,竟然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韩承和随浅就此分道扬镳,随浅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然而落在萧之雪的眼里,却是越来越尖锐。
萧之雪已经平复了心情,她缓缓地从树后面走出来,坐到刚才随浅坐过的地方。
她无力地靠着椅背,脸色木然。父亲的死,原来不但和随浅有关,还和韩承有关。
韩承,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她竟然和杀父仇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爸爸,爸爸是女儿不孝。
萧之雪捂住了脸,不久,浅浅的呜咽声溢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萧之雪重新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亮得出奇。她弹钢琴的修长手指缓缓地攥成拳头,一个计划在脑海里迅速地成形。
“随浅,韩承,我要你们以命抵命!”阴狠的誓言从女人的薄唇中冷冷地吐出,连天上的月亮都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恨意,骤然散发出幽冷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