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君听见唐葵大声说:“爷爷!去做狮王吧!”
就在她喊出的一瞬,竹篾的骨架彻底变黑,弹性消失,“噼啪”一声断裂弹开。那只火狮的残影在空气中留存一瞬,而后坍塌入尘,归于1941年唐人街鞭炮齐鸣的正午时分。
唐葵没有待到葬礼结束,她的父母也被她的行为震惊。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些行为,荒唐透顶,但符合逻辑。
那盏狮头被砸进火里的一瞬间,木子君和宋维蒲瞬间拥有了和唐葵“共犯”的自觉,默契地回车里等她,然后驶离犯罪现场。后视镜里仍能望见浓烟滚滚,宋维蒲降下四扇车窗,任由风声狂啸,他们都假装听不见唐葵正在抽泣。
开出墓地两公里后,她终于从手机上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把地址递给了宋维蒲。
“我们乐队去那接我,”她说,“你把我放在车站就行。”
宋维蒲点了点头,朝她给的定位开过去。
开进市区后不久,他们便看到了在车站旁等唐葵的一男一女。都骑摩托,男生背上背着吉他包。唐葵下车后跳上那女生的后座,转过头,冲副驾驶的木子君挥手。
她笑笑,也挥回去。唐葵示意那辆摩托往前一点,开到和他们驾驶室水平处,然后偏过头,冲更里面喊:“你还真是挺有用的!”
宋维蒲懒得看她,一脚油门出去了。木子君都没来得及道别,转头说他:“你有点礼貌行不行啊?”
“你看她对我有礼貌吗?”宋维蒲说。
木子君:……
放下唐葵的地方离唐人街已经不远,他们很快回家了。
在陵园的时候一场喧闹不觉得,宋维蒲和唐葵互看不爽的时候也不觉得,回家了,安静下来了,一些更微妙的情愫就涌上心头。
接连见证了老去的陈元罡和寿终正寝的唐鸣鹤,木子君很难不想起自己的亲人。她先前一直避着不想,如今考完试了,的确也该想一下假期回国的事了。
倒是不能为了回避一些童年阴影,就连父母和爷爷都不见了,但见了该怎么说呢?她手链还没找齐,该如何编造一个关于金红玫的谎言呢……
宋维蒲坐在一侧,按了下电视。
“要买机票么?”他问。
“啊?”木子君抬头。
“你回来的路上不是想买机票么?”他声音很平静,“过年想回去就回去好了。”
“我……”木子君一时结舌,想起自己路上的确开了几次买票软件,没想到宋维蒲都看在眼里,“那你……”
“我去开沪菜馆的阿姨那过。”他说。
木子君回忆片刻,想起上次去阿姨那吃饭时候她提过这事,反问:“她不是要回国陪她女儿过年吗?”
“她不回了。”宋维蒲说。
他答得太干脆,像是先替她做了决定,然后预设了所有答案。参加唐鸣鹤葬礼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宋维蒲会想起金红玫,他不用费什么力气也能猜到木子君会想起自己的爷爷。他当然希望木子君能留下……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木子君没有反驳什么,尽管她听出了这个沪菜馆的阿姨只是按需回国的真相。她打开买票软件想看下方才收藏的航班,这才发现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