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件旧外套挂在屋角墙上的钉子上,兀自还在摇摆。
刚才的情景是真实还是幻觉?老曹爷爷呆呆地站着,竟似已经痴了。
天色更加黯淡,瓢泼的大雨似乎没有一点退让的迹象,苍茫的水气在屋外交织成灰蒙蒙的一片。
这时吼声渐渐近了,如密鼓,如虎咆,在广袤天地间远远地传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每一个躲在屋里避雨的人都惊疑不定,有几个人已经打开房门,站在阶檐下向远处张望。
只见一座硕大的灰褐色影子如巨龙一般呼啸而来,&ldo;巨龙&rdo;过处,所有房屋、树木、电线杆、田地、山丘顷刻间被吞没,溅起冲天的浊浪,轰隆隆的响声仿佛有掠夺一切的魄力。
&ldo;巨龙&rdo;犹如脱轨的列车,气势汹汹地向雁西街直扑过来。
&ldo;发洪水了!发洪水了!&rdo;
站在外面的人高声惨叫,下意识地发足狂奔。守在屋里的人也立刻慌了,纷纷开门欲逃。绝望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说时迟,那时快,&ldo;巨龙&rdo;眨眼间已冲了过来,掀翻屋顶,席卷杂什,滔滔洪水霎时便覆灭了一切声响……
程寂一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啃书,第一次发现校园生活原来这么美妙,以前的三年时光都荒费了。吃过晚饭,天色还未黑,从食堂回宿舍时她绕了远路,悠悠闲闲地走在飘着淡淡桂花清香的校园里。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大喇叭高高挂在电线杆上或是楼房墙上,广播声在校园里传得很嘹亮,播两篇新闻,放一段轻音乐,新闻内容虽然乏味,这样听着倒也蛮惬意。
&ldo;下面播送一条刚刚收到的新闻!&rdo;广播员的声音忽然很严肃,&ldo;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湘南地区突降暴雨,湘江雁县段水位暴涨,江水已漫过堤坝进入城中,目前受灾情况尚不清楚。此次洪灾气象部门没有提前预警,据有关负责人称……&rdo;
程寂吃了一惊,看着头顶一片祥和的天空,很难想象两百公里之外雁县的那场暴雨。一种深深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她立刻甩开脚步飞奔回宿舍,&ldo;砰&rdo;地闯进门,抓起电话,手指止不住地发抖,重拨了几次,终于摁对了李爷爷家的号码,但只听&ldo;嘟――嘟――&rdo;一声接一声,始终无人接听。
&ldo;吴来!吴来!你到底在哪里,快接电话呀!&rdo;程寂在心里一遍遍喊着,急得直跺脚。
仍然没人拿起话筒。程寂无奈,只得放下电话,从书桌里翻出纸笔,龙飞凤舞地留了张字条,叫夏琴帮她请假。写完后,她迅速挎上小包,带上钱和收音机,匆匆赶往火车站。
程寂听着收音机,新闻里说由于雨未停,且已天黑,受灾情况尚不明了。程寂知道这些新闻通常只会将灾情往小里报,实际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不由得心急如焚。
列车临近雁县,窗外下着小雨,雨水顺着玻璃斜斜地流下来,划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湿气从车厢连接处飘了进来,靠边的座位也感觉蕰蕰的。程寂从县城东边的火车站下了车,忘了带伞,只得以包遮头,顶着雨朝家的方向跑去。
雨似乎又小了些,程寂好不容易跑到雁西街上,街道两旁有许多人站在房檐下,看见她出现,都迎了上来。
程寂跑到李爷爷家,门没关,李爷爷和李奶奶正坐在屋里,她敲敲门走了进去,街坊邻居们也都围了进来,小小的屋子顿时挤满了人。
&ldo;李爷爷,吴来回了吗?&rdo;
&ldo;他下午回的。&rdo;李爷爷和蔼地看着程寂,表情却有些悲伤。
程寂四下张望:&ldo;人呢?在楼上吗?我去找他。&rdo;说罢转身要出门上楼。
李爷爷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程寂的肩膀:&ldo;寂妹子,你莫太伤心了。下午发大水时,小吴正在往回赶,就在街上……他被卷走了。&rdo;
&ldo;什么!&rdo;程寂猛地一呆,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ldo;我亲眼看见的。&rdo;隔壁宋家的男孩站了出来,&ldo;吴来一向跟我玩得好,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唉!&rdo;他神情黯淡,轻轻摇着头。
&ldo;不可能!不可能!&rdo;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眼眶,程寂不禁失声痛哭,刚才在火车上一直心惊肉跳,想不到一回家就听到噩耗。
邻居们纷纷上前好言安慰。待程寂哭声小了些,李奶奶温言说道:&ldo;寂妹子,事情已经是没办法改变了,你莫太伤心,先上楼去睡一觉吧,明天一早你们再出去找找他。&rdo;
大伙儿陪着程寂上楼,又说了一会安慰的话,陆陆续续离开了。夜有点凉,程寂抖开被子盖住身子,默默地躺在床上。
夜静悄悄的,只有楼下的说话声似断似续。窗未关严,有一丝风从缝隙里渗进来,窗帘微微地摆动。
屋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床头书桌上覆盖了一层薄尘,上面乱七八糟放着一些书笔和杂物,椅子歪放着,两件衣服横在扶手上,地面角落里依稀扔着废纸和方便面外盒。自己回学校才半个多月,这间屋子又成了一片狼籍。
床底下不会又塞着两桶脏衣服吧?想到这里,程寂似乎又嗅到了吴来身上那股独特的汗味。
吴来,吴来,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吧?
眼眶忍不住又湿了,程寂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正要擦一擦,突然瞥见窗帘上黑影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