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惊愕地回过头去,只见那棵榕树根须飘荡,枝叶相擦,哪里还有戚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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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后,钟情在窗边一坐三个时辰。他原先是念着清谈中有所体会,想回院后再行凝思静坐,可当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尽是戚临的那一句话。入定不过一时辰,便再无法继续下去。
他说黄昏来扰,此刻红霞翻涌,青山镀暖光,已近落日之时。
钟情坐在桌前,半敛着眼,手上拿着一支狼毫。桌上是散乱着的几张宣纸,上面是他三个时辰静坐的结果。钟情几乎是把整本《千秋雪》都给默了下来,一笔一划写得工整,像是在消磨时间似的。
天色渐渐暗下,相邻的屋子都点上了烛火,窗户上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钟情抬起头,放了笔,犹疑地看着前方桌角上的烛台,犹疑地捏出一个诀。
下一刻,微风骤至,眼前宣纸翻起,有几张还被吹下了桌,趔趄地溜到了门边,碰上了一双绣金的黑靴。黑靴的主人俯身拈起那张纸,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张纸被他提到了眼前,草草地端摩了一会,又被他松手送回了桌案。
“让仙君久等。”他指尖一点,案上烛火燃起,暖色的烛光映上了他的脸。
他信步走到钟情的身前,腿上一抬,靠在了桌沿。
钟情神色平淡,问道:“你有何事?”
“不若仙君猜一下?”戚临道。
钟情皱了眉,似是对他这副轻佻模样很是不乐,他收了笔墨,说道:“若是没什么要事,魔皇可以离开了。”
“这就是仙君的待客之道吗?”戚临委屈地说,“我辛苦来此,连盏茶都不曾讨到。”
他见钟情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去:“仙君白日同我说了‘多谢’,可我也有一个‘谢’字未说。”
钟情料想他说的是流离岛上的事,回应道:“举手而已,不必。”
“我寻了好久,觉得若是用法器什么作为谢礼,未免也太配不上仙君。”戚临顿了顿,俯对上钟情的眼睛,“所以仙君可愿意同我去个地方?”
钟情与他对视着,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是想的。他能感受的到自己内心里的蠢蠢欲动。他也好奇戚临会带他看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他只是微微张着唇,不知道要如何答应这个邀约。
平日里无论是对着律钊还是其他师兄弟的邀约,他都能淡淡地回应上一声,或是“嗯”或是“抱歉”,可如今对着戚临,却只觉得喉咙干涩,那个字竟似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仙君既然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默认了。”话落,戚临便抓上钟情的手,将他从椅上拉了起来,快步出了屋。
山间的风是凉的,但手上的触感却是炽热。
钟情亦步亦趋地跟在戚临的身后,目光落在戚临握着他的那只手上。
他应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这样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