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纫秋也在此时转过身来,对着李老爷笑的灿烂,“斗胆奉劝李叔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便放下嘴角转身,出门。走出李家大门好远,妙芙还在愤愤不平,“要是二少爷在就好了,肯定要把李老爷骂个狗血淋头。”纪纫秋苦笑着,“骂了又如何,字据被董长生拿走了。没凭没据的,闹到警署也是我们没理。”妙芙想想也是,气的跺了跺脚,“就这样走了真是不甘心!”“妙芙,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有几只小老鼠住在一个鼠窝里,大家每次都一起出门找食物,带回来自己吃自己的。其中有一只小老鼠特别懒,每次都最后一个出发,其实只是在洞门前绕一圈,然后偷别人带回来的食物。然后它就越长越胖,越胖越吃。最后你猜怎么样?有一天鼠窝涨水,它因为太胖跑不出来,淹死了。”纪纫秋语速平缓,像念诗一样,声音说不上来的好听。妙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姐,你说李老爷是老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还真像!”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丝毫不曾察觉后面有两人盯着她们有一会儿了。“二公子,你看那女郎编的小故事好幼稚,亏的她身边的丫鬟还听的那么认真。”裴景平看看阿滨,心想刚刚你不是也听的挺认真嘛,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纪纫秋回到杭城后,纪家大太太便拉下脸来带着她和纪嘉许去杭城各个相熟的人家借债。因着纪廉英在世时的好风评,倒是借了不少,可与所需还是相差甚远。为着此事,纪家每餐所剩的膳食已是与日俱增,纪家二太太倒是胃口还好。她想着大不了把工厂卖了,把家分了,她和纪嘉许的日子也照旧过的潇洒。当然,这个想法招到了纪嘉许的强烈谴责。她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要是工厂还能继续维持,她也不想卖啊,二太太的日子还是更好过些。纪大太太也是坚决不同意卖厂的,只不过这资金却委实叫人头疼。不过没让她头疼太久,就有人给她送来了头疼药。“大太太,小的今日碰到裴家管事,就闲聊了几句。您猜怎么着?他竟然和小的说他们主子愿意助我们渡过难关,愿意借我们一大笔钱呢。”“真的?”大太太激动地立刻站了起来,“老天保佑!裴家竟然仁义至此!太好了。”章成看大太太已经有些亢奋了,赶忙把剩下的话甩出来,“不过——裴家说之前有意替他们二公子求娶我们大小姐,如果能成秦晋之好,那亲家帮亲家,那就理所当然了。”纪夫人秀眉微拧,“想娶阿秋?那这不成买卖了吗?更何况阿秋还在孝期。”章成慌忙摆手回到:“大太太,可不敢这么说。那裴家二公子小的见过,那也是品貌非凡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想要做裴家的二少奶奶,裴家都没看上。要是这事成了,大小姐可要羡煞旁人咯。”纪夫人见章成说的有模有样,也拿不准主意,只说,“这事我还得同承允和阿秋商量商量。”章成又列举了几个裴二公子才高八斗的事迹,见纪大太太还是不松口,便有些懊恼,他挂上奴才标志性的笑容说到,“那大太太您抓紧和少爷、小姐商量商量,毕竟工厂的事情等不及了,小的就告退了。”纪大太太于是着急忙慌地叫人去唤二人。得知此事,纪纫秋倒还好,脸上没有太大波动,倒是纪嘉许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边冲边斥道,“这不是折辱人么!我们纪家再不济,也不能靠卖女儿换钱啊!我现在就去裴家,不把那个裴二公子骂哭,我就不姓纪!”眼看纪嘉许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纪纫秋这才开口:“我觉得可以。”“你说什么?阿秋,我没听错吧?”纪嘉许啪地把门带上,又转身回来。看着兄长一脸的不可置信,纪纫秋笑笑,“听章成说这裴家二公子人不错,那我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又能帮到家里,自己又能找个好人家,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想到最近一向潇洒不羁的兄长为了这事人都憔悴的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母亲本来保养得体的脸上也沟壑渐深,纪纫秋就觉得这个办法是极好的。“要是你们不放心,就替我去好好看看裴二公子。如果是个心术不正的人,那我肯定不嫁。”纪纫秋笑着劝说。“可是你还在孝期。”大太太叹口气,虽然现在已经是新时代,守孝不像以前那么严苛要守满三年,但是这至亲离世没几个月就嫁人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如果合适就先定亲,交换个庚帖定下来,婚礼等满孝。当然,裴家要是等不了就过个一年再办。娘,您看怎么样?”纪纫秋冷静的好像不是自己要嫁人。“嗯,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就让章成回了裴家,让他们好请媒人上门。”纪纫秋又看着纪嘉许,柔声问,“二哥你觉得呢?”纪嘉许哼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都想的这么周全了还问我干吗!”此事就算定了。裴二公子成的背影,心里疑惑重重。他望向长子,“纪家这是要用女儿换钱?”别说老狐狸裴云阁不明白,裴景容也被这一出弄的措手不及,“就算借的金额较大,我们也会让风投师评估风险,还是有可能同意这个贷款的。怕我们不同意就用联姻这一招。这个纪家也不过如此。”裴云阁也略微有些失望,他惋惜着,“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看纪家只剩虾兵虾将了。他们暗示我们请媒人上门,我看我们就只做不知好了。”“我想既然关乎二弟的婚事,我们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好了。”裴景容说道。他想到纪家独女清雅的气质,觉得还是不要太草率的拒绝。“那好,你去同你弟弟说吧。”当裴家父子在商议此事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章成的心里却漂移不定,也不知道裴家会不会答应。要不是想到裴家曾跟纪廉英透过求娶的口风,而裴家的银行可以提供大量的资金,他才不会给纪纫秋找个这么好的婆家。不过——只要把纪纫秋嫁出去,就剩一个纨绔的庶子,他接手纪家就指日可待了。想到纪家那拥有几百工人的丝厂,他就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羽毛在那挠啊,挠啊。忽地,他收拢了神情,准备去向纪大太太回禀。话说另一头,裴景容带着自己的夫人向弟弟裴景平说了纪小姐想要嫁给他的事。裴景平最开始的态度很坚决,对于这种带有目的的联姻,他不愿。倒是傅瑶华的一句话说服了他,傅瑶华说,“你都没见过人家就给人判了死刑,这对她多不公平哪。”裴景平一想,也是,那就去见一见吧。好在纪纫秋最近因为筹钱的事,经常四处走动,想见她一面并不难。阿滨只在纪家大门口蹲了一个时辰,就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子走了出来。矮一点的那个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作一身丫鬟打扮。再往旁边看,阿滨觉得好似看见了夏日的拂柳,冬日的暖阳,只觉得越看越舒服,就是有点眼熟。阿滨不敢多看,连忙跑进附近的茶楼寻了裴景平,主仆二人一起跟着。裴景平初观纪纫秋,莫名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虽不是绝世佳人,气质却出尘。拥有这副样貌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唯利是图,可惜,可惜。为免弄错,裴景平问阿滨,“你打听清楚了吗?真的是纪小姐?”“我看着她俩从纪家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咦,人呢?”裴景平跟着抬头往前看,两人果然不见了。他正遇打道回府,却从他旁边的小巷走出两人,正是他们跟踪的纪家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