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等待的过程中,裴景平从南京赶了回来。他到了二楼大厅便瞧见纪纫秋两人,冲上来握了一下纪纫秋的手后,他便走到房间里同裴景容说话。说了不到一刻钟,裴景平就出来,并示意纪纫秋跟他聊会儿。两人走到裴家的二楼阳台,裴景平转过身面向她,突然间,他伸手把纪纫秋揽在了怀里。他的声音隐藏在衣袖里,清清浅浅,“阿秋,我带你去南京避一避吧。”纪纫秋突然觉得飘摇不定的心有了依靠,她回抱着,温柔回应:“我同母亲说一声吧。”“阿秋姐,表姐醒了!”陆妮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一刻的旖旎。两人迅速分开,冲进傅瑶华的房间。“医生,怎么样了?”裴景容问道。“没有大碍了,只是要好生养着。”医生简单说道。裴景容怕医生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于是偷偷指引医生出了门,到外面说去了。傅瑶华虽然醒来,精神却不是很好。他们没敢多留,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临走时,傅瑶华还气若游丝地叮嘱纪纫秋赶紧避避风头,弄得纪纫秋很是感动。然后裴景平便送她回家,催着她赶紧去同纪大太太说去南京的事。进府后,纪纫秋便找到纪大太太把这事一说。纪大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却不同意纪纫秋去南京。她想了想,告诉纪纫秋,“要不然去汉口你姨母家避一避吧?带上妙芙。我让承允送你去。”纪纫秋有心想拒绝,发现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她还没有真正的嫁给裴景平,便只好去电告知。得了消息的裴景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他理解纪大太太的想法,自己当时是冲动了,银行的很多事务还等着自己去处理,所以这次他是来跟纪纫秋话别的。两人在纪纫秋的小院说了一下午的话,纪纫秋给他弹了一首古曲《平沙落雁》,裴景平听完大为赞赏,感叹纪纫秋才气逼人,于是更加嘱咐她去往武汉低调行事,莫让歹人盯上。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人已经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却被纪嘉许冷不丁地讽刺一句:“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至于吗。”裴景平不理他,倒是纪纫秋面皮薄,与裴景平挥手告别后就上了车。张家大院到了汉口车站,张远清早早就等在出口,一见纪家兄妹,就笑道:“好久不见,秋儿、承允。我娘天还没亮就催我来了,我说车这个时候都还没出发呢,她还不信。”纪纫秋接过话题,笑得真诚,“让三表哥久等了。”张远清又问纪嘉许,“听说现在纪云上下都是你在打理。怎么,还能适应吗?”纪嘉许闻言就是一个白眼,“你还不知道我,要不是我爹识人不清,我现在早在美利坚当个画家潇洒自在。现在就希望纪嘉年那臭小子赶紧给我长大接手,好让我快活起来。”张远清哈哈大笑,“嘉年才多大,你还是赶紧自己认真起来,别毁了你爹的招牌。”“啊呸,小爷我至于那么不靠谱吗?”两人拌嘴拌了一路,到了才停止。“张远澄。”张远清突然喊道。纪家兄妹纷纷转头,看清是张家二少爷,便唤道:“二表哥。”张远澄只是望着纪家兄妹,一个眼风都不给张远清,“承允,表妹,母亲在里面等候多时,请吧。”他的声音温润细腻,让纪嘉许很是羡慕,不过他完全没有表现出这种心思,只跟着往里走。“天哪,承允你头发怎么了?怎么好像变卷了?”张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咋咋唬唬,纪嘉许都习惯了,傲娇地说:“这是时尚,姨母,你不懂。”张夫人单手就拍上了纪嘉许的肩膀,差点没把他拍死,她嗔怪道:“死孩子,笑话我呢。我姐咋不让你剃光呢。”纪嘉许赶忙求饶,“姨母,我说错了,你最好看了。你千万别打电话和大妈唠叨这事。”张夫人这才转头和纪纫秋说话,“秋儿啊,我听你娘说你想来武汉散散心。怎么啦?那裴家老二是不是老丑了?”“娘!”张远清惊呼。张夫人看了小儿子一眼,不以为然,还是旁边和他长一样的老二淡定多了。“慌啥?我故意逗你表妹呢。”纪纫秋笑笑,把一早想好的说辞搬出来,“我听说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四次会议要在武汉召开,想来结识一些进步人士。同时也是好久没见姨母了,想来看看。”张夫人虽然不太相信,毕竟姐夫去世的时候她是回去了的,不过还是附和道:“来看我只是顺便吧,就知道你们都是小没良心的。”“姨母。”纪家兄妹赶忙表衷心。在张家呆了没几天,已经嫁人的表姐张宛之怕她无聊,邀请她去听戏。纪纫秋以为是去戏园或者茶楼,张宛之却神神秘秘的表示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到了地方,入眼的是一艘豪华游轮。“我们是要去这里面听戏吗?”纪纫秋有些不确定。“对啊,没来过吧。卫丘,这儿呢。”张宛之的丈夫孙卫丘看见两人大阔步走来,边走边赞道:“哇哦,宛之,纫秋表妹比我上次见到又漂亮许多。”纪纫秋尴尬笑笑,“表姐夫。”“我们张家出美人,你娶我那天不是知道了吗?好了,赶紧进去吧。”陆弘谦被委派来武汉参加共青团的会议,已经来了十来日,今天是受到武汉审计厅副厅长孙卫丘的邀请来听戏的。他对戏曲没多大兴趣,早年当小兵的时候倒是爱听,可惜那时穷,想听也没银两,现在有钱了,反而对这个没有兴趣了。不过他一向不喜欢情绪外露,所以当纪纫秋被带领着过来打招呼时,就见到他熟悉的僵尸脸。“陆旅长。”纪纫秋先开口。“咦?你们认识?那倒省事。来,宛之,见过陆旅长,我们一起共事过,最近来参加共青团的代表大会的。弘谦,这是拙荆张宛之。”孙卫丘脸上笑呵呵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嫂夫人,纪小姐。”陆弘谦面上还是淡淡的,只不过在孙卫丘让两人坐到隔壁一桌时开口阻止,“不用,坐一起好了。”孙卫丘当然巴不得,他的声音夹着笑意,“还不是怕你不自在,还记得原来有小姑娘喜欢你,你连楼道里碰到了都要等人家走了再走。我怕她们靠你太近你又一走了之,那我不就成恶人了?”张宛之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是洪水猛兽不成。我说我今晚非要跟来,你为啥不让呢。陆旅长,要是有什么失礼的你可别当场说,事后跟我家卫丘说。嘿嘿。秋儿,还愣着干什么,坐啊。”纪纫秋很喜欢表姐的快人快语,听了这个也不扭捏,直接坐下了。陆弘谦在她坐下后,轻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他想着,已经刻意忘记这个人,没想到她倒是送上门来了,真不知是好是坏。接下来听戏的时间里,孙卫丘都在与陆弘谦“咬耳朵”。孙卫丘有意打探杭城局势,并微微透露国共合作关系很有可能破产,警告他不要有“亲共”想法。毫无疑问,这些内部消息都是身为参谋次长的张宛之父亲告诉他的,而他“无意”说漏嘴而已。陆弘谦知道他的想法,两人共事时孙卫丘就瞧不上他,当初那个追他的小姑娘又是孙卫丘的心头好,所以就算现在他已位及旅长,但孙卫丘还是用这话表明自己更有能耐,可以知道陆弘谦不知道的内部消息。说白了,就是显摆儿。他们的声音虽小,但离的近,因而纪纫秋也听到了。不过她也只是听听而已,毕竟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听了一会儿后,陆弘谦硬生生地结束了和孙卫丘的对话,转头和她聊起天来,“纪小姐怎么突然想来武汉了?”纪纫秋看着孙卫丘一脸排解困难的表情,有些好笑,脸上却很恭敬地搬出了那套在张家用过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