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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少顷，屋内烛火尽灭，子兰欲起，则觉朔风扑来，顿失清明。梦一少年来，乃凌，坐榻上，以手抚其身，状甚狎昵。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子兰亦不拒，与之交吻。俄而唇分，问道：&ldo;何以……？&rdo;凌解衣笑答：&ldo;愿者上钩。&rdo;

子兰颊染红潮，既难寻仙人，今缠绵，也算了却愿想，道：&ldo;啊，若得，若得仙人入梦，无悔矣！&rdo;

凌不禁失笑，吐一股清气，曰：&ldo;非梦也。&rdo;

霎时，子兰觉神清气爽，方知是真非梦，与之交缠。愈羞恼，然不能自已，唯随身上人摇荡，颤声不绝。

及曙方休，则屋外大雪未息，屋内二人相拥而眠。

又数日，旅舍主人见子兰不出，叩门亦不应，恐其因天寒染疾，忙启扉。视之，则无人，唯桌上余财帛，乃住宿所费。

是年，昌齐及周遭大雪数月，实乃异事。

第49章（四十九）共白头

冯生，名宝易，广阳平县人。幼丧父母，伶仃孤苦，育于外家。外祖父母年高，爱之若珍宝，及十二三，送长陵读书。逾数年，才貌俱绝，欲进考，忽闻噩耗，曰外祖父母皆染疾亡。大恸，急归乡。

正值秋末冬初，寒风瑟瑟，层林似染，园中花木凋零。冯生见此，思及往日种种，愈悲，更无心进学之事。然其舅数人，各分家业，整日争抢，竟无肯料理二老后事者。冯生心下含怒，咬齿道：&ldo;常闻有不忠不孝者，今见之，着实可憎！&rdo;遂凑些银两，买两具棺木盛殓。停灵偏厅，俟吉日下葬。

时冯生居西厢，家中只一老仆，至夜半，满屋寂然。辗转难眠，便起，闲步庭中，见墙边衰草连片，间或二三白菊，亦颓，毫无生气。而偏厅烛火竟夜不息，影影倬倬，衬得愈发凄凉。呜呼！怎堪此间霜冷风急，不觉泪落沾襟。

欲回房，忽闻背后窸窣作响，冯生大惊，趋而观之。则一团黑影自偏厅掠过，巴掌大小，看不清是何模样。又入偏厅内，唯棺木、白烛。&ldo;罢了，罢了！&rdo;冯生长叹，纵是鬼物，亦无妨。人死不可复生，若外祖父母有灵，与他相见最后一面，倒也算得上了却心愿。

翌日，冯生一夜难眠，正困倦，则叩门声急，不得已，问曰：&ldo;何人？&rdo;门外老仆低声道：&ldo;有，有客来，自云乃公子好友。&rdo;其窃有所疑，猜测百端，不敢妄言，便草草洗漱，出正厅相迎。但见一人着白衣，年甫弱冠，面若美玉，唇如涂朱。正是：璧月琼枝，思往昔看杀卫郎；光风玉树，道不尽掷果盈怀。

知其来，冯生非但不喜，反垂首蹙眉，曰：&ldo;汝何故来此？&rdo;

其人面带豫色，启齿道：&ldo;吾，吾闻弟不辞而别，忧心重重，故冒昧前来……&rdo;言未毕，上前数步，欲执生手，遭拒，愈显愁容。

&ldo;不必惺惺作态！&rdo;冯生喝道。

则一时惶惶，良久，方低声道：&ldo;既知弟无事矣，吾自归去。&rdo;遂泣而拜别，形容惨淡。

冯生见之，只强忍心酸，俟其人出府，方洒泪，大半日失魂落魄。

若问来者谁？原是冯生好友谈生，名丰乐，长其两岁，一同在学堂读书。渐生情意，二人有了些不明不白，背地里颠三倒四。久而久之，谈父母亦有所闻，大惊，急寻一门亲事，为求将孽缘了断。谈生性怯，怕违长辈意，又不愿娶妻，难舍与冯生欢好之情。至于冯生倔强，知其摇摆不定，争吵数回，心已冷了几分。恰逢外祖父母病逝，便自顾自归乡，未留下只言片语。

本料痴情终有一断，谁知今朝，忽闻情郎来。冯生既惊且恨，更不知昔时不告而别，要以何情态去见。果真不欢而散，冯生暗自拭泪，将一片心，尽放在停灵下葬之事。是夜，坐棺木旁，跪而泣曰：&ldo;外祖父母在上，吾，冯宝易，不肖子孙也。不能求取功名，反为着些男子情长，罔顾人伦。虽知有愧，仍难弃之如破履，日后，日后亦无颜见列祖列宗……&rdo;

正抽噎难平，墙角白幔一动，惊得冯生冷汗淋漓。忙抬眼去瞧，只见黑影闪动，似昨日所见，径直往书房而去。冯生忙起身，随黑影入房中，则满地画纸散乱，盖自架上被撞落。趋而视之，纸上一女子明眸皓齿，容貌与冯生有几分相似，从二八芳华，至青丝染雪，可谓是张张柔情，笔笔缱绻。

&ldo;莫非……&rdo;冯生愈奇，画中人乃其外祖母，执笔者，应是外祖父也。方知二人相伴半生，恩爱无比，竟有如此缠绵意趣。

忽思及黑影，举目四望，则又循迹至东厢，即外祖父母卧房。冯生先道一声告罪，只见房中陈设未动半分，黑影似乎往榻上去，没入枕下。冯生上前，则枕下赫然一绣囊，中有男女断发，盖洞房花烛夜，夫妻和美，各截其发藏于囊中，取结发之意。

冯生一时默然，其外祖父母已结伴六十余年，仍将当初绣囊视若珍宝，每日不离。&ldo;也对，是那断发，亦知二老病亡，故成妖物。&rdo;

遂取绣囊，俟吉日，与棺木一同下葬，黑影自此杳杳无踪。

然冯生经此事，不知与谈生一段情何去何从，一时怅然，便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正神思迷糊，忽见其人来，坐榻边，多加照料。冯生不觉泣下，呜咽曰：&ldo;若，若不能与君，结发，吾定孤老……&rdo;盖以为梦中，满腔愁情，皆坦言。

谈生闻之，心似刀绞，忙答道：&ldo;吾已告父母，纵遭族内除名，亦不惧也。家中自有长兄幼弟，可继香火。吾，吾只求弟一人，岂能任汝孤老！&rdo;便执其手，当中绵绵情意，不必多言。

逾数日，冯生病愈，见谈生殷勤，心中尚有疑虑，故作冷淡，曰：&ldo;吾身子已大好了，汝应早归家娶妻，莫再与吾纠缠。&rdo;则谈生笑道：&ldo;不敢，不敢。吾妻在此，怎可另娶？&rdo;闻言，冯生双颊染赤，又恨其巧舌如簧：&ldo;山盟海誓，不过昨日云烟。&rdo;

便答：&ldo;吾性懦弱，屡伤弟心。今知不该，满怀愧意难当，愿弟怜惜，将吾过错勾销。&rdo;

&ldo;若日后作负心人，吾定杀汝。&rdo;

&ldo;只求与汝共白头，岂敢辜负？&rdo;

若非见外祖父母结发绣囊，冯生忿忿不平，岂会如此轻易心软？然谈生言辞恳切，更不顾被除名出谱，纵是冯生先前有所怨，今亦化为乌有。

二人互诉衷肠，不多时，情难自已，抱拥入帐。

自此，冯生与其结契，久居平县。偶归长陵，谈父母早改念易意，不敢迫，唯叹息尔。后二人收养一子，白头共老，死亦同穴。

第50章（五十）青平村

南地一村，初名清平，后避讳改字，曰青平。村外多茂林芳树，又有秀水环之，甚丽。而村人数十，皆勤耕，善农桑，民心淳朴。

村中尝有医人，娶妻高氏，生一女，曰云巧。及十三四，姿容鲜妍，似菡萏着露，同辈莫能及也。则云巧天性沉静，虽貌美，毫无艳冶媚人之态。故医人宠之若珍，管教甚严，要为其求一佳婿。然青平村处偏远之地，邻近乡县，并无才貌俱全者。不得已，云巧待字闺中，经数年，俟芳龄十八，仍是未嫁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