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陈贤有点着急了:“怎么回事啊高明?你今天怎么有点反常?”高明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起来。不知心里的忧虑从何说起。“我这样不好吗……”他说的很慢,像个害怕被批评的孩子一样看着陈贤:“我以为……这样你会喜欢我一点……”“……这是什么话……?”陈贤很惊讶。“昨天不该说那些话气你的,我不是真那么想的。你走之后……李叔也教育我了,我也反省过了。可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就很怕……”高明说着逐渐激动了起来:“哥……我怕你真的走了,我追不上。”“别怕,高明。”陈贤听他说得这么卑微,心酸得紧紧抱着他:“我不走。”“自己能行吗?没力气别逞强,我帮你换。想去哪哥都带你去,不是说想去看看我上班的地方吗?咱们换了我带你出门。”陈贤摸着高明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近在咫尺。能看到陈贤耳根细小的绒毛,能看到鬓角下刮漏掉的两根胡茬,能看到他说话时脖子上绷紧又放松的肌肉。高明窝在他怀里,静静地看了一分钟。他伸手摸了摸陈贤的脸颊。常陈一rcaroli上陈贤的脸颊有些微潮,可能是刚刚忙里忙外出了些汗。他的皮肤柔软,还带着细小毛发的触感。高明的手指缓缓地抚过,难以遏制的眷恋肆意地在心里流淌。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小男孩,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陈贤。玄关处暖色的光顺着他打开的大门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到地上,他就站在那个温暖的空间里,脸上却挂着冷漠的表情。以前妈妈也摸过这张脸,被他厌恶地躲开了,他恨她。小时候自己也曾先入为主地暗自讨厌过那个对母亲不友善的家伙,但很快就讨厌不起来了。陈贤,你记得二十年前见过我吗?那阵子想妈妈的时候,高明会忍不住摸过去那栋大房子周围远远地守着。但多数时候见不到妈妈,只能看到那个小男孩和房子里另一个女主人。男孩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稳重感,好像家教很严,没有一点调皮的样子。只有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蹦跳的小鸟的时候,脸上才有属于小孩子的喜悦和灵动的表情。高明没怎么见过他笑,他连面对自己爸爸妈妈都总是冷静严肃的样子。有时家长不在,保姆会陪着他出门,他总穿着小大人一样的皮鞋,站着或走路都很规矩。但那天他甩开保姆自己跑远了,高明猫着腰偷偷跟过去,躲在那男孩身后的小路边,靠比他高了一点的绿化带隐藏身影。那家伙蹲在花坛边不知道在鼓捣什么,高明往前挪了挪,从树枝缝隙间看见花丛里露出来个黑黢黢的毛绒绒的小脑袋。那个小男孩正拿出兜里的水煮蛋,掰碎了喂给那小家伙。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天阴着有点冷,草丛里临时用纸皮搭的小窝也都湿透了。小男孩把装鸡蛋的塑料袋撕开,铺在浸软了的脏纸壳上,又掏出来一团纸巾重新给那小家伙搭了个窝。他认认真真地做着这一切,完事用手绢擦干净了手,蹲着看那团小黑狗吃东西。“哎呀。”小男孩突然轻声地叫了一下。高明看见他摸了摸小狗,又动手去擦它的爪子和小脸,那块鹅黄色的小手绢上很快沾染了褐色的泥。高明看得入神,身边的树丛上突然落了一只硕大的喜鹊,他惊叫了一下,喜鹊唰地飞起来。不远处那只小黑狗也尖声的叫了起来,那男孩噌地站起身,警觉地转过头看着他。男孩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黑洞洞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高明。高明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心虚得不敢直视他,不知所措地向身后退去。花坛边的人行道只有一步那么宽,下过雨的鹅卵石又有些滑,高明没退两下就跌坐在身后的灌木丛中。他慌忙用手去撑地,结果整个手掌都按进土里,屁股也没能幸免,被泥土浸湿了一大片。高明觉得自己丢了脸,急着站起来,伸手去拍裤子,反而给自己抹得更脏了。他揪着裤子转头去看,都是杂草碎和泥巴。等一下可怎么回家啊?小家伙想着吸了吸鼻涕,揉了把脸,懊丧地转回身。他低着头,看到那双黑色的小皮鞋就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正对着自己。高明惊恐地抬起头,那个比自己高了一点点的男孩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后面已经退无可退了,高明想要逃跑。那男孩突然抬起手举到他面前,高明下意识抬起手来挡。谁知那男孩侧了侧头,伸手绕过他的手臂,从高明脸上捏下来一截沾了泥巴的小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