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吧,他已经忍了太久了,这让他日夜不得安宁的苦难。“求求你放过我吧……”“师兄?师兄你怎么了?高明师兄?”钱煜珩看他盯着注射器喃喃自语,连忙叫他,见他没有反应,还晃了晃他的胳膊。高明猛的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到师妹担忧的脸,慌忙移开了视线,伸手去鼠笼里面抓鼠。手有些抖,抓了几次都被小鼠逃开了。“你来打吧,一只30单位。”他认了输,作势把注射器放下。“啊?……”小师妹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师兄……我……能不能我给你抓起来放笼顶上,你帮我打?”“那么怕?你以后怎么做实验啊?”高明故作轻松地说她。看着她拿出来一只,高明伸手接过来。小黑鼠稳稳地被他抓在手里,不叫也不挣扎,只有胡须在簌簌地动。他稳了稳右手,把麻醉针打进它肚子里。被放回笼子的小鼠没多久就被麻晕了,趴在垫料上不怎么动。高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觉得有点羡慕这小老鼠。当年被命运摆弄完就应该当场毙命的。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疼痛和伤心。他好想要无知无觉,不想要再受苦了,最好在睡梦里死去。不可以这么想!他定了定神,确定麻醉起效了,还是理智地给小鼠剃毛、消毒、开始做手术。腰腿没法用力,他只能挺直脖子看着显微镜,以手肘为轴靠小臂和手腕操作。右手时而拿着剪刀,时而换成顶端像针头一样细的镊子,时而又操作起牙科钻。屏气凝神,居然还是可以完成一系列精准操作。“哇……师兄,你怎么做到的?”钱煜珩看着同步的屏幕惊叹道:“我每次都弄得好多血。”“钻的时候要在显微镜下面看仔细,不要钻透,更不要戳破硬脑膜……”高明说着,用镊子衔起一小截沾了荧光染料的细铜丝,夹在立体定向框架的可移动臂上,对齐坐标,微调好角度和速率,开始植入。等的功夫,又对着屏幕给师妹复盘起要注意的细节:出血要怎么电灼、怎么找钻孔的位置、如果是无线元件要怎么操作、哪一步一定要做完善才能确保后面哪一步不出问题……“做多了你也就熟练了。”高明说着,开始调固定用的牙科水泥粉,他有些兴奋,没想到都这么久没做过了,还能如此顺利。探头就位,高明用注射器吸了牙科水泥,仔细喷涂到手术区域,又取了一根棉签涂涂点点辅助塑型。“这是干什么?”师妹凑近了看。“只是确保变硬之后不会有锋利的边缘,否则会扎到它,多痛。”“哇,师兄考虑得好细。”“实验动物都是生命啊,就算是做预实验也要认真对待。”高明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等那一小堆牙科水泥凝固后,拆掉固定装置,不厌其烦地修边到光滑,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满意之后,他取了缝合针,仔细缝合手术切口的皮肤,然后把小鼠从固定架上拿下来,交给师妹放回笼里。“接下来就是给它们保暖,等它们醒来。”他说完,松了手肘,让身体坠回了轮椅里面。“呃……”卸了力,后背像触电一样突然剧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高明没有一点防备,溢出一声痛吟。双腿也夸张地痉挛起来,把旁边坐着的师妹吓得站了起来。钱煜珩看着她师兄额头上几乎瞬间渗出的冷汗,慌忙摘了手套扶了一下他的肩膀。“师兄,你没事吧?你的腿……”高明强忍住疼摇摇头,一手在扶手上撑住身体,另一手转动轮椅从显微镜前撤了出去。轮椅的手感怪怪的,不好操控。高明低头看了下,原来是轮胎不知什么时候扎了,气早已漏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示意师妹不要管他,剩下的自己做。哪都不好去了。他歪斜着靠坐在轮椅上,摘了手套扔掉,急匆匆翻出加巴喷丁胶囊吞下去。手掌的伤口因为被闷在手套里又泡开了,渗出了不少血或是组织液。但顾不上那么多,他把手伸到背后按揉,企图平息那疼痛。就这样又坐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勉强撑到师妹做完植入,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高明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台面,趴在自己手臂上。胸口也痛得他不敢轻举妄动,他侧着头,刚好可以看到刚刚做完手术还没苏醒的小鼠。要不你们都别醒过来吧……高明心里暗暗地想。他多希望自己当初死在了手术台上,不用再受这么多折磨。太痛了,冷汗甚至浸湿了白大褂的领口。高明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脑子里只能想到陈贤。高明哆嗦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到陈贤发来的新消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