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安若溪说来,气势如虹,咄咄逼人。既讽刺了他这大总管的办事不力,又挑拨了他在苏苑莛面前表现的忠心耿耿,杀伤力极强。
本来安若溪懒得跟这种趋炎附势之人计较,只是见他装模作样,着实可恼,且口口声声的称连亦尘为“下等的侍卫”,说的他好像多高人一等似的……如果只这几点缺点,还算是无伤大雅,将将就就也就罢了,安若溪最不能容忍的是,这大总管对待人命的态度,冷漠、无谓,还真是像极了他的主子,那只变态四王爷淳于焉。那已经不仅仅是人品问题了,而是心肠好不好的问题。
因是气头上,对付这种触动她底线的人,安若溪便也无所顾忌。
想这光伯也算是焉王府的老人了,除了那没眼色的侧妃柳氏偶尔给他点气受受之外,平日里就连淳于焉和苏苑莛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虽说是主子惯于笼络下人的手段,却也令人舒服,更别说底下的其他丫鬟小厮的奉承了,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埋汰?
且这一番气势恢宏的责难,还是出自于这王府里从前最委曲求全、从不多管闲事的王妃娘娘之口。
前一阵这光伯回乡探亲,才回来王府几天,便听得众人议论纷纷,说这王妃娘娘如何的性情大变,一直半信半疑,没成想今日竟亲眼所见,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的王妃,哪还有半分任人欺凌的模样,简直可谓是盛气凌人,聪慧、凛然、正气,真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苑莛望着此刻站在自己侧对面的女子,一双似秋水般的剪瞳里,刹那间掠过无数惊涛骇浪,却又在瞬时悉数敛去,快的令人以为只是自己眼花。
“妹妹……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光伯……”
苏苑莛望了一眼那低眉垂目、立在一旁的光伯,顿了顿,似稍稍犹豫了片刻,方继续道:“若今日患病的是其他人,光伯定不会这样踌躇……但是……连侍卫毕竟身份不同……”
说到这里,苏苑莛精致的眉眼微微一皱,仿佛在考虑着如何斟酌字句,显得愈加的讳莫如深和隐晦。
安若溪心中一动。她记得陆笼晴告诉过她,连亦尘是由皇帝淳于谦安排在焉王府的人,难道正是因此,所以淳于焉才百般刁难他的吗?
“身份不同?就因为连大哥是皇上派来的人吗?”
一念及此,安若溪不禁有些愤然。
苏苑莛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置可否。
但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却无疑让安若溪更加重了自己的怀疑,一口气堵在胸口,倒也说不清是为连亦尘打抱不平的情绪多点,还是对那淳于焉的懊恼多些。
“伶儿,你快去请大夫为连侍卫诊治一下……”
这时,苏苑莛适时的开口道。
“妹妹……你也无须太过担心,连侍卫他一向身体康健、武功高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待得那唤为伶儿的贴身侍婢领命而去,苏苑莛转首,轻声劝解道。顿了一顿,却是眉头微锁,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一般。
“只是……光伯,连侍卫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呢?”
安若溪心中一动,是呀,连大哥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人事不省了呢?不由的望向那低眉敛目的光伯,等待着他的解释。
便见那光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方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想是前天的那一百大板,连侍卫重伤未愈……再加上今天早上又似乎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的吧?”
光伯神色淡淡,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却是心中一跳。
“什么一百大板?连大哥被打了一百大板吗?为什么?他犯了焉王府哪条罪状了?”
一想到此事肯定与那个淳于焉有关,安若溪便不由的气愤填膺,纵使不知前因后果,她也能认定是那只变态故意针对连亦尘。
再看众人的反应,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去找淳于焉问个清楚……”
心中恼怒至极,安若溪不管不顾的就要去为连亦尘讨还公道。
“娘娘……”
情急之下,陆笼晴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赶忙拉住了她的衣袖,神色间尽是欲言又止的阻拦。
“哼……那连亦尘既身为焉王府的下人……别说是区区一百大板,就算是王爷一声令下杀了他又如何?王爷又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安若溪刚刚压抑下去的冲动,便被这光伯三言两语,又给挑了起来。
“没错……你说的极是……”
怒极反笑,安若溪的嘴角凝着一抹泠泠的弧度,不禁显得又是冷酷又是诡异,瞪向这光伯的眼光,更是充满了厌恶。
“如果本王妃没有记错的话,这焉王府的下人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光伯你……”
“王爷是你的主子,本王妃也是你的主子……所以若是本王妃着人打你一百大板,你也是无话可说,心甘情愿的受着吗?”
这一番话说下来,一气呵成,掷地有声,眉毛一挑,安若溪射在那老奴身上的眸光,此刻尽显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霸道。
“若是老奴犯错在先……自然甘愿受罚,绝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