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里的管事、宫女听说她是极受宠爱的范昭仪的娘,都悄悄偷看。
天儿还未转暖,李蓉身穿绛红绣富贵纹八团锦袄,下衬沉香色挑线裙子,眉勒五色绉纱,髻上簪着许多花翠,虽然并不年轻了,可因事事顺心,春风得意,气色甚好,看起来风韵犹存,慈眉善目,观之可亲。
有几个是亲眼见过范昭仪的,见李蓉是这幅模样,都暗暗纳闷,这李宜人生的模样也并不出众,怎么就生下昭仪那般花容月貌的娘子?
李蓉上了山,先去拜见了皇帝,谢过诸恩,才与女儿相见。
一见面,李蓉就借着拉手时把一张叠成了骨牌大小的纸塞给女儿。别苑的规矩比起宫里要松散的多,夹带一张薄纸并不费事。
范雪瑶收了纸,旁边的侍女没察觉这掩在袖中的动作,只听她娇柔的声音徐徐说道:“不知近来家中可好?十五日时咱们不曾得以见面,女儿心里实在惦念。”
又听到李蓉抑制着欣喜的声音说:“都好都好,你祖母身体硬朗,倒是你爹正旦初几日时受了凉,患了伤风,生受娘子赏赐,吃下滋补身体的药材,十五日那时还去灯市赏灯游玩,说话中气足,还跟球社的人踢了会子气毬呢。”
侍女侧耳听着,她们虽不在宫里,却也踏不出别苑,对民间的事分外好奇。
两人说了会子话,范雪瑶吩咐画屏:“去把大皇子抱来,叫宜人看看。”
虽然范雪瑶可以称呼李蓉为娘亲,可是到了她儿子楚煦这里,便只能称呼李蓉的诰命品阶,叫不了姥姥。楚煦现在叫姥姥,外祖母的对象,只有许皇後的母亲。
虽然残酷的点,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和礼教。不只有宫里是这样,民间也是一样。这是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所以李蓉虽然对于自己的亲外孙不能称呼自己姥姥这点感到有点失落,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称呼只是表面规矩,难道她外孙不喊她姥姥,就不是她女儿生的,不是她外孙了?
须臾,画屏就与几个乳娘抱着楚煦过来了,近来楚煦能不用人扶着自己走几步路了,范雪瑶让乳娘把楚煦放到地上,牵着他走到跟前来。
“娘,看看大皇子是不是长大了些?”楚煦很黏范雪瑶,乳娘一放他下地,他就哒哒哒地跑过来扑进范雪瑶怀里,把小脑袋依偎在范雪瑶大腿上,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喊:“娘……”甜腻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范雪瑶却很享受他黏她的表现,疼爱的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侧头笑问李蓉。
李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煦,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生的虎头虎脑的,大大的眼睛、红润润的嘴,身上的红缎子小袄衬的他分外白净可爱,可讨人喜欢了。
“长大了,上次我来,他还走不了路呢。”李蓉喜的长吁短叹,不住地摸楚煦毛茸茸的脑袋,捏捏肉呼呼的耳垂,眉欢眼笑的说:“耳大有肉,长命百岁。咱大皇子耳朵又圆又肉乎,可见是个长寿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范雪瑶看着在李蓉手下摇头晃脑的躲闪的儿子,虽然知道面相一学很是复杂,怎么可能仅凭一个耳垂就能断定命运。可是她听了心里还是很高兴。
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她真是怎么爱都嫌不够,作为自己,她对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成才。同时作为母亲,也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娘。”
禁不住李蓉百般抚摸,楚煦转身扑到范雪瑶怀里,嘟着嘴,可怜兮兮的瞅着范雪瑶,似乎是怪她怎么不救他。
范雪瑶笑嘻嘻的,勾了勾他的小鼻子,笑嗔道:“瞧你,好娇惯的皇子,连摸都不许摸了?”
楚煦实在太小,听不懂范雪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见她笑眯眯的很高兴的样子,就很欢喜的往她怀里挤,要她抱抱自己。
“怎么乳娘不把大皇子抱着?娘子你就是疼大皇子,也顾忌着自己些。大皇子虽然年纪尚幼,可孩子也有一把力气。你一向柔弱,倘若给摔着了怎么办?”李蓉看的眼皮子直跳,见范雪瑶给挤得不禁往后仰,全靠腿勾住榻沿稳住身形,然后宠溺又无奈的嗔了无知无觉的楚煦一眼,俯身去抱起来,忍不住开口劝道。
感受到她的关心,范雪瑶笑容明艳,笑着道:“不碍事的娘,你别担心,女儿养他这么久,还能不习惯?是我不让她们抱的,孩子么,抱来抱去的,身体就强壮不起来。自他自己能走路开始我就常让他自己在地上走走,左右地上铺着毡毯,就是跌了也摔不疼他。又不是小皇女,总要乳娘抱着像什么话。”
事关皇子的教育问题,李蓉不好参与,只好就范雪瑶的身体说:“你有这些想法是好的,不过你自己也要经心些。你身体金贵,倘或跌了磕了,岂不是折煞了这些伺候的宫人?”
“女儿明白,累娘亲担心了。”
虽然有点紧张过头了,但是李蓉也是一片好心,范雪瑶知道她是在担心她会摔伤,到时候疼还是小的,就怕她会损伤容颜玉体,说到底,还是担心她会失宠。虽然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分力气,但是她也不会就这种事跟李蓉辩白,乐得应承下来安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