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粥,时候不大,沈韶光还在琢磨与林晏的事,门上来报邵郎君来了。
沈韶光诧异,冬至节,下了雪又不好走,他不应酬有生意往来的商家,也该在家高卧,怎么跑这儿来了?莫不是有事?
还真有事。
&ldo;那邱三郎脸上还带着伤呢,他只道是自家猫挠的,谁个猫有这么大的手?不过这事本也是他不对,听闻他入赘时应过,可以有婢,不可有妾,更不得有外宅。如今他在外面养了外宅,又生了子,其夫人哪有不闹的?&rdo;邵杰喝口茶道。
&ldo;那赵娘子也有手段,决意转卖了邱三郎管的东市酒肆,只一心一意经营自家的粮食买卖。米粮行上下都是赵氏旧人,邱三郎这算上了禁锢了。&rdo;
釜底抽薪……沈韶光点头,果真本朝厉害娘子多,&ldo;故而?&rdo;
&ldo;故而,我们把那东市的酒肆盘下来吧?&rdo;邵杰满眼放光。
沈韶光看看自己还没住热乎的房子,我的钱都扔在这上面了,哪还有钱投资啊?当然这事也不怪邵杰,肯定这店面足够好,足够便宜。
果然是,&ldo;这酒肆离着我们上回摆摊儿的地方不远,买卖不错,上下两层的楼房,大厅堂,整个儿算起来足有我们这酒肆四个大,年头儿上才漆过,又本来也是做酒肆的,厨房宽大,我们差不多不用改什么。因赵娘子急着脱手,价钱压低了两成,再讲一讲,兴许还能低一些……&rdo;
沈韶光若有所思:&ldo;赵娘子急着脱手,是缺钱?&rdo;
邵杰摇头,&ldo;赵娘子性子烈,不过是表示个决绝之意。赵家是长安的老粮商了,银钱上尽有的,只是子嗣上艰难,故而才招赘了邱三郎。&rdo;
沈韶光点头。
看她思量,邵杰道:&ldo;你莫要操心银钱的事,我知道你买了这宅子怕是没钱了。我们把各个店的利银拢一拢,余下的我去找家祖父。&rdo;
沈韶光摆手,不能把邵家当羊来薅,做买卖有做买卖的样子,当时约定了出资比例,前次,人家多追加了些,那是人家厚道,不能把人家的厚道当傻,从而得寸进尺。
&ldo;既然那赵娘子不缺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抵押分期付款‐‐我们以两间店铺为抵押,首付交于她,办了房契,余额按月或按季补上,另加利息。&rdo;
邵杰再次被开启了买房置地新办法的大门,听闻那些放贷的,有些是一月一月地还,又有质抵,却不想买房屋店铺,也可以如此……
沈韶光拿过纸来算几家分店的盈利,算首付,算余款,算偿还时间,算利息。邵杰看她算得利索,笑道:&ldo;便是不会做饭,你还可以去当个账房先生。&rdo;
&ldo;那多费劲儿。我不是与你说过吗,若不是当了庖厨开了酒肆,我就去当女冠或比丘尼了,每天念念经,帮人解解签,就挺好。&rdo;沈韶光道,&ldo;我们每月还二十万的话,新店盈利不算,四家老店每个均出五万钱,以现在的盈利钱算,每店周转银还有……&rdo;
两人算了一波账,议了议说辞,连例行的未来展望和商业互吹都没做,邵杰就火烧火燎地走了,&ldo;这样的好事,莫要被旁人得了去。&rdo;
沈韶光失笑,送他出去:&ldo;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还是小心些吧,莫要因着这个,折了马腿摔倒。&rdo;
&ldo;什么失之我命?老天见我如此卖力,也该帮我。&rdo;邵杰笑道。
沈韶光笑起来,邵郎君竟然颇有两分儒家的积极精神。还没走回后院,另一位儒家子弟便来了。
沈韶光便折回去,迎他一迎,两人一起往后宅走。
&ldo;头疼吗?&rdo;林晏问。
沈韶光笑道:&ldo;有点儿。&rdo;
&ldo;可吃朝食了?&rdo;
&ldo;嗯,喝了葛粉粥。&rdo;
林晏点头,侧过脸看看她的面色,再叮嘱一遍,&ldo;以后万不可这样纵酒了。&rdo;
沈韶光心虚地点头,&ldo;昨日喝醉了,怕是说了些不经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rdo;
林晏停住脚看她一眼,又接着往前走,&ldo;怎么?后悔了?&rdo;
沈韶光:&ldo;……后,后悔什么?&rdo;
&ldo;令尊与邓州沈刺史是近枝堂兄弟。沈刺史明年任期满,回京述职时,我们便请他代行六礼吧?我与他不熟,但听闻令尊与沈刺史当年颇有情谊,他当是愿意的。我且写信去探问一下,你洛下老家也要使人告知,还有楚公处。&rdo;
沈韶光睁大眼睛,不是,为什么会直接蹦到了&ldo;六礼&rdo;环节?
林晏淡淡地道,&ldo;你昨日已是应了我。&rdo;
沈韶光对自己的酒品简直绝望,赶忙赔笑:&ldo;这个,喝醉了人的话,怎么能信呢?&rdo;喝断片的那就是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啊。
婢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林晏看沈韶光一眼,率先进去,沈韶光跟上。
林晏很不见外地坐在沈韶光日常起居的大榻上,沈韶光只好隔着小几案坐在他对面,婢子捧上茶饮来。
林晏看沈韶光,沈韶光赶忙端出歉意的笑。沈韶光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渣成了碎末末,饶是一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难得见她这样儿,林晏绷了一会子,到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