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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血河（第1页）

李璘出身于大唐皇族，年轻时累举进士不中，曾前往定州去拜见王处直。王处直嫌其直言快语，对他不理不睬。无奈之下，他只好脱去绿衣换上绯衣，前往镇州去拜见李弘规。李弘规因与其同姓把他认作了兄长，并将他推荐给了赵王王镕，王镕便聘其为从事。王镕被害后，张文礼又聘他为宾客。

张文礼想不到的是，李璘一到德胜，便将镇州的虚实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李存勖，并竭力劝李存勖出兵讨伐张文礼。李存勖知其为唐室宗亲，熟知皇家典仪。故而对他深为器重，并将他留在了军中，聘为霸府支使，让他与苏循等人筹办称帝事宜。

张文礼一再来使来函，请求李存勖放符习等人回镇州，李存勖一时拿不定主意，郭崇韬建议：“何不听听符习等镇将是何主意呢？”

李存勖猛然醒悟过来，连忙召见符习等镇将。李存勖道：“张文礼一再来使来信，让本王放符将军回镇州，但不知符将军是何打算？”

符习一听，当时就泪如雨下，泣声道：“臣本赵人，世代尽忠于王氏，臣来德胜之时，赵王曾授臣一把宝剑，冀望臣能随晋王平荡凶寇。不想，宝剑犹在，赵王却已为奸人所害。最初听到凶信，臣本想自刭，但想到凶徒尚在逍遥，赵王大仇未报，九泉之下，臣也无颜觐见。况且，张文礼本为幽、沧叛将，臣虽不武，却也宁愿在霸府血战而死，绝不能委身于凶首，甘当帮凶。”

李存勖也两眼含泪，说道：“本王与赵王曾结盟讨贼，义如骨肉，不想赵王却祸生肘腋，本王也极为哀痛。将军既然心怀旧君，可愿为赵王复仇？”

符习朗声道：“符某粉身碎骨，也定报此仇！”

李存勖道：“若是如此，本王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符习闻言，当即与部将乌震、赵仁贞等三十余人拜倒在地，人人哭得全身发颤。符习哽咽道：“大王若念赵王辅助之劳，为其伸冤雪耻，臣也不敢劳烦霸府之兵，只要准许微臣尽率赵军回镇，定当诛此逆竖，以报王家累世之恩！”

李存勖大喜，当即授符习为成德军兵马留后，令天平节度使阎宝、相州刺史史建瑭各率一军相助符习讨伐张文礼。

符习当即率军北上，传檄镇州军民。赵人本就对张文礼不满，见到符习檄文，尽皆望风而降。符习军一路无阻，直达赵州，赵州刺史王铤当即大开城门迎接。

张文礼本就有腹疽之疾，闻听符习率军前来讨伐，当时就吓呆了，两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当夜，张文礼稍一睁眼，便见满屋都是浑身血污的厉鬼，稍一闭眼，满耳皆是凄厉的歌声、哭叫声。夜半时分，张文礼竟因惊吓过度，疽疾迸发，吐血而亡了。

张文礼死后，其二子张处瑾、张处球却秘不发丧，每日还假装到寝宫问安，军府内外，始终不知张文礼已经死了。张氏兄弟与心腹将韩正时等大阅士卒，激励将士全力备战，并在城头之上张放了数十辆威扬弩车。威扬弩车须一人把持，两人拉弓，一次可齐放五支利箭，其箭矢比普通箭矢粗三倍，射程也超过普通箭矢的一倍以上。

张文礼死后，一连几天，都有镇州百姓看到河水颜色变得血红，滹沱河水面上到处都漂浮着死鱼，有识之士，虽然不知张文礼已死，但却认为张氏必败。

符习出军不到二十天，即已渡过滹沱河，抵达镇州城下。张处瑾令新任深州刺史张友顺率军迎战，张友顺一出城，便碰见了史建瑭的先锋军，只一个照面，就被史建瑭生擒活捉了。

符习、乌震等镇州将士当即为赵王王镕摆设祭坛，并于祭坛前将张友顺凌迟活剐。

次日，史建瑭率军攻打镇州南门。晋军排阵而进，距城门尚有百步之遥，突然之间，空中响起了凄厉的“呜呜”之声，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如枪杆般粗细的巨箭就激射而至，霎时间，晋军就成片成片地倒了一地。人称“史先锋”的史建瑭，历来上阵都冲在最前面，此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见巨箭厉害，连挥银枪格挡，不想，巨箭劲力奇大，直震得他虎口流血，痛彻心肺，动作不免就慢了一些，不提防一支巨箭正中胸口，穿过战甲，透胸而过。史建瑭口喷鲜血，当场而亡，此时，他才只有四十二岁。

当日午后，符习率赵军抵达镇州城下，闻听史建瑭阵亡，不禁大吃一惊，心中甚觉不安，急令赵军攻城，为“史先锋”报仇。赵军深知威扬弩车厉害，皆举着用牛筋包裹的厚盾，慢慢地靠近城墙。

张处瑾见是赵军，立令韩正时将赵军军校以上的家属全都押至城头，赵军一看，尽皆心存顾及，纷纷后退。唯有裨将乌震视若无睹，率部继续前冲。张处瑾见状，高叫道：“乌将军，你看看这些人是谁？难道你连老母、娇妻、幼儿也不要了吗？”

乌震抬头一看，只见他的老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十几口子人，都站在城头之上，他的几个儿子、女儿年龄尚小，正在不住地哭嚎哀求。

乌震高声道：“为兵将者，只知军令，不知有他？贼子，你只管杀来！”

张处瑾狞笑道：“我不杀他们，你且看着。”说罢，一刀挥下，竟将乌震母亲的一只手臂砍了下来，又是一刀，又把乌震儿子的鼻子削了下来，一时之间，城墙之上，连声惨叫，不忍耳闻。乌震又痛又怒，登时就晕了过去。

乌震醒来时已在大帐之内了，他一睁开眼，不禁为眼前的情景骇呆了：只见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十几个人全在眼前，不过每个人的胳膊、鼻子、耳朵全被砍削而去，实在是惨不忍睹！众军士皆不敢抬头。

乌震一跃而起，厉声叫道：“贼子，我与你拼了！”提起大刀就冲向帐外，众兵士死命将他拉了回来。

赵州将士见了乌震家人的惨状，人人心中惧怕，斗志顿失。

史建瑭凶信报到德胜，李存勖既恸又惊：威震梁军的“先锋将”史建瑭，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战阵，从未有过大失，如今，竟丧命在从未有过大战的镇州城下！看来，镇州绝非他想象的那样容易攻取，若迁延时日太长，梁军必会趁机反攻，故而，李存勖决定再从德胜分派更多兵马前去镇州。不想，这一消息还是被新任梁军主帅戴思远探听到了。戴思远当即决定，一旦德胜分兵，他即倾杨村之兵攻袭德胜北城。然而，戴思远的这一谋划，也被李存勖偶然从俘获的梁兵口中得知了。

李存勖决定将计就计，一面扬言要亲率大军前往镇州，一面却密令李嗣源伏兵于戚城，符存审屯兵于德胜北城。随后，李存勖即亲率一队骑军高举着“晋王”大旗离开了德胜，看上去确实是直奔镇州而去的。戴思远信以为真，果真大起杨村之兵攻打德胜北城，符存审严阵以待。战酣之际，李存勖率三千铁骑突然出现在梁军阵后，梁军将士一见晋王出现，人人皆大呼“中计”，纷纷后撤。

梁军败兵退至戚城，刚要入城，突然有人高叫道：“晋兵来了！”只见一员身穿梁军衣服的将军突然举起长枪，一连刺倒了十几个梁军，梁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就乱成了一团，致使梁军无法关闭城门。混乱了好长时间，梁军才有人认出，这位身穿梁军军服的兵士，其实是晋将李从珂！而且，此时在门口的就他一人而已。梁军个个又恼又怒又急着进城，皆高举兵刃直奔李从珂。李从珂身陷重围之中，竟是毫无惧色，一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梁军虽众，却无一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边。正在此时，城门四周突然杀声四起，原来李嗣源的伏兵杀到了，梁军大惧，哪还顾得上李从珂，纷纷夺路而逃，晋军又是一阵冲杀。此战，梁军士卒为晋兵所杀及自相践踏、坠河陷冰而失亡者达二万人之多！戴思远好不容易才逃回了杨村。

战罢，李存勖听说李从珂只身混在梁军阵中大战戚城城门之事后，特意为李从珂设了一场酒宴，李存勖手举酒钟对李存珂大声赞道：“壮哉，阿三！真正是一位拼命二十三郎！”李存珂一饮而尽。

自此，“拼命二十三郎”李从珂的威名，名扬天下！

李存勖令符存审、李嗣源坚守德胜，他则亲自率军北上去攻打镇州。张处瑾闻讯，心中大惧，忙遣其弟张处琪、幕僚齐俭至李存勖大营谢罪，请求归附。李存勖发誓要为史建瑭报仇，不准张氏父子投降。一到镇州城下即发起了猛攻，无奈镇州城实在太坚固了，而且镇州军士又精于防守，一连急攻了十多天，镇州城却丝毫无损，而晋军却损失了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