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象先自从与杨师厚合谋诛杀朱友圭后,即被朱友贞授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开封尹、进爵开国公,后来又被授为青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不久,又移镇宋州、加检校太尉,其后,袁象先掌管宋州有十年之久。
梁太祖朱温在大唐节度四镇之时,拥兵数十万,威震天下,关东籓镇郡守,大多为朱温部属,将吏补授,也多由朱温保荐。于是,每日里皆有载着金银宝物的人,送往其门庭,如此情形,竟延续了十几年,渐渐就变成了一种恶俗。因而,上至籓侯牧守,下到衙官小吏,很难找到一个廉洁清白之人,人人皆对下收敛盘剥,对上贿赂权门。袁象先更是依仗皇亲国舅的威势,大肆侵掠收刮,其家财不下千万之巨。
袁象先既为梁朝皇亲,又为藩镇节度,能否在新朝保得住性命,心中也没有底,整日里惴惴不安。于是,他也像张全义一样,亲将数十万珍货运至大梁,对刘玉娘及朝中权贵、伶官、宦者大肆贿赂,不到十天,朝廷内外就对他众口一词,一片称誉之声了。
此时,大多梁将尚未复官,郭崇韬奏道:“眼下梁室将吏尚未聘任新的官职,因而,他们上奏表章只能自称姓名,陛下若不尽早颁布规制,必会引起这些人的担忧疑虑。”李存勖深以为然,当即下诏命梁室将吏皆以原职待命,各安本职。至于袁象先,仍以其为宋、亳、耀、辉、颍等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赐姓名为李绍安,令其归镇。
袁象先接到此诏,心中的重石这才落地,喜滋滋地回到了宋州,大肆庆贺。不想,乐极生悲,袁象先回到宋州的第三天就染上了重病。不久,就不治而亡了,时年六十一岁。
河中节度使朱友谦也是亲自入朝,李存勖特意设宴招待,并赐其姓名为李继麟,命李继岌以兄长之礼对待。接着,李存勖又任命康延孝为郑州防御使,赐姓名为李绍琛;温韬因擒杀赵岩有功,仍以其为许州匡**节度使,赐姓名为李绍冲。
岐王李茂贞遣使致书,祝贺李存勖灭梁,不过,他却俨然以叔父自居,辞礼甚为倨傲,李存勖大为不悦。
李存勖大宴勋臣于崇元殿,梁室故将也尽被邀请赴宴。酒酣之际,李存勖对李嗣源道:“今日宴客,好多贵客皆我前日之劲敌,如今能坐在一起饮宴,这都是爱卿的前锋之力啊!”霍彦威、戴思远等梁将皆伏身叩头、请罪,李存勖一一赏赐御衣、酒器等。
段凝、温韬故伎重演,以金帛、宝物大肆贿赂刘玉娘及权贵、伶官、宦官,果然大为奏效,不久,段凝即被任为徐州泰宁军节度使,温韬也只在大梁待了十天,就又回到了许州。
郭崇韬闻听此事后,大为不满,奏道:“国家为唐雪耻,温韬却遍掘唐陵,其罪与朱温有何不同?如今,不惩治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他居于许州这样的天下名镇?段凝卖人国家,无才无义,陛下却恩赏重用,天下义士将如何看我?”
李存勖道:“入汴之初,既已赦免其罪,怎可出尔反尔?”竟不听郭崇韬劝阻。
张全义想请李存勖移驾洛阳,他为朱友贞南郊准备的仪仗法物,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便说道:“请陛下移幸洛阳,臣已有郊礼之备。”次日,李存勖即颁诏以张全义为尚书令、魏王、河南尹,并答应了他移驾洛阳的奏请,废除镇州北都称号,仍改为成德军;梁东京开封府则降为宣下军,仍称汴州,宋州宣武军更名为归德军,永平军大安府也就是长安仍旧为西京京兆府;并诏令文武百官先往洛阳。
此时,李嗣源的原配夫人夏氏病故不久,安重诲偶然听说刘浔之妾王氏甚有美色,便特意遣人详细打听王氏底细,这才知道这位王氏确是大梁有名的美人,外号“花见羞”,本是邠州一家烧饼店老板的女儿,自小卖给刘浔为侍女。刘浔死后,一直没有去处,至今还呆在刘浔府上。
安重诲将“花见羞”之事告诉了李嗣源,李嗣源大感兴趣,就找了个理由,特意到刘浔府上探查。李嗣源见“花见羞”果然是名不虚传,美丽动人,不禁喜出望外,当即就把她纳为了妾室。
刘浔死后,“花见羞”王氏得到了刘浔留下的许多金银。嫁入李嗣源府后,她便把这些金银全都拿了出来,赠给了李嗣源左右及几个儿媳妇,故而,李嗣源全家人人皆赞誉王氏,再加上李嗣源夫人曹氏为人质朴,也不爱管事,故而,王氏渐渐就成了李嗣源府上真正的当家人了。李嗣源不但对她宠爱有加,而且对她言听计从。王氏对李嗣源道:“刘公再世之日,对妾身确有大恩,刘公二子现已成人,皆颇有才干,但却一直闲居在家,大人若有便利,请为刘公二子谋一养身之职。”
李嗣源本就钦慕刘浔为人,自从“花见羞”跟了他之后,心中一直就觉得有愧于刘浔。“花见羞”王氏说罢此事后,他当日就入宫求见李存勖,保荐刘浔二子刘遂凝、刘遂雍。李存勖也对刘浔甚为钦服,再加上又是李嗣源保荐,于是便将刘浔二子皆擢拔为了刺史之职,刘浔二子自是大喜。
李存勖见中原初安,便分遣使者前往吴、蜀、楚、闽、南汉、吴越、荆南等地,一为报捷,二为安抚,但各地反响却并不一样。
李存勖使者到达长沙后,楚王马殷连忙遣其子马希范入朝觐见,表明归附之意,将梁朝所授都统之印上交。马希范到达大梁后,李存勖见马希范仪表儒雅,风度翩翩,颇有好感,问道:“闻听洞庭湖烟波浩渺,景色绮丽,不知洞庭湖究竟有多大?”
马希范答道:“若陛下车驾南巡,洞庭虽大,也不过仅够陛下饮马之用。”李存勖闻言,大加赞许。
楚王马殷以都军判官高郁为谋主,高郁也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这才使得楚国日渐富强起来。但邻国皆对高郁即嫉妒,又痛恨,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就不时地散布了他不少谣言。李存勖见马希范年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也想趁机离间马殷、高郁,便手抚马希范之背故作长叹地说道:“曾有谣传说马氏江山必为高郁所取,如今看来,马家有子如此,高郁又怎能得逞?”
马希范本就对高郁没有好感,尤其是对于高郁的贪婪与奢侈,更是不满。高郁与马殷皆起身于行伍,马殷喜欢节俭,高郁却崇尚豪华,据称,他嫌家中的水井不够清澈,就用银叶子把整个井壁镶了一层,还美其名曰“拓里”。此时,马希范听到李存勖之言,不禁深以为然。回到长沙后,他就把李存勖之言告诉了马殷,并请马殷速将高郁除掉。
马殷却笑道:“咱们这位新主是经过了十几年征战才得到天下的,肯定惯于用谋。他见高郁帮助我成就霸业,便想离间于我,就像大梁罢免王彦章兵权一样。若中其计,湖南必会败亡。你说要杀高郁,正说明你已经落入他的圈套了。看来你还确实年轻,阅历太浅。为父告诉你,从今之后,万万不可再提此事了。”马希范虽然嘴上答应,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屡与其兄高希声言及此事。
马殷对于李存勖身为大国之主,却公然离间其属国君臣,心中大为不满,密对高郁道:“我观中原新主,雄则雄矣,但其心胸太过狭隘,恐怕难称圣主。”高郁连连称是。
马殷称臣于李存勖,但吴国却不然。李存勖的使者到扬州后,徐温对严可求抱怨道:“之前,我欲沿海北上,以助胜者,你却劝阻于我。如今,我该如何应对?”
严可求笑道:“闻听唐主得中原之后,志气骄满,御下无法,不出数年,必有内变!如今,我国只管卑辞厚礼,保境安民,以待其生乱。”
徐温一听此言,心中就有了主意,故而在唐使令吴王称臣接诏时,他没有让吴王接受,只以邦交之礼厚待唐使。唐使回到大梁后,李存勖大为不悦,竟以敌国之礼改换书信,称谓也就换成了“大唐皇帝致书于吴国主”,徐温则让吴王回书则称“大吴国主上大唐皇帝”。
徐温遣司农卿洛阳人卢频奉使洛阳,临行之际,严可求预料李存勖所问之事,皆将应对之辞一一告诉了卢频。卢频见到李存勖后,李存勖所问果然皆如严可求所预料的一样,竟然丝毫没有出入。
卢频回到扬州后,回报说唐主荒于游戏围猎,吝啬财物,不纳忠谏,内外皆有怨言。徐温大喜,对严可求的预言就更加笃信了。
南汉主刘岩得知李存勖平梁后,当即遣宫苑使何词带着贺书前往大梁致贺,称“大汉国主致书上大唐皇帝”。李存勖向何词问了一些南海的人情风貌后,说道:“朕已遣使臣前往你国,估计今年秋天就能到达,你主可愿归附中国?”何词道:“我主久闻皇帝英名,能为陛下之臣,实在是荣耀之事。”李存勖大喜,赐予极为丰厚。但是,何词回到广州后,就把在大梁的所见所闻告知了刘岩,刘岩听罢,心中顿生轻视之心,当即遣人召回正在北上进贡的车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