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候到的餐位却被人大喇喇占了,是几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明明桌上还摆着丁平拿来的四五笼糕点,那些人却像看不见,把东西往旁边一推,自己又点起了餐。
楼明玥见此,没有犹豫的走了上去,面对瞬间投诸到他身上的不善目光,他平静的表示:“这里有人了。”
几个人兴味的瞧着这气质同这片区格格不入的少年,将他上下一通放肆打量后,才用浓重的外地口音懒懒道:“哪里有人,我坐下时没看到有人啊?”
楼明玥指指桌上的东西,表示是自己先到的证据,却换来对方更不以为然的嗤笑:“这餐也是我们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这幅无赖样,显然是不会同楼明玥讲道理了。丁平察觉不对,匆匆过来想与他们理论,却被楼明玥阻了。出门在外,遇着人多势众,楼明玥虽生长环境闭塞,也不是全无防备心,他知道在别人地皮上和这种混混对上捞不到好处,便不打算硬碰硬,反正茶楼大多餐食都是自拿自取先吃后结,他们愿意付账也行。
楼明玥和丁平说再等一桌,似想起什么,忽然掏出一盒药剂在那几个得意的无赖面前晃了晃,好心提醒道:“我有重病,饭时要吃药,我嫌烦就习惯挤到餐食里一起食用,这东西对我好,正常人吃了却很不好。”
接着,不管餐桌上几人各异表情,楼明玥径自朝店外走去。
他都这么说了,那些东西谁还敢动。没占到便宜很可能还要多付账的无赖哪里肯吃这个亏,拦着楼明玥就要他把话说清楚,胡搅蛮缠不让人走。
丁平已算机灵,及时格挡在正中,可他势单力薄,不管论气力还是嗓门,都不是这种流氓地痞的对手,眼看他们可能要落下风,忽然一声砰响从门外炸起,伴着一连串的金属磕地声,刺耳万分。
店内看热闹的纷纷转了视线,待瞧清外面情况,有两人惊叫起来:“啊呀,我的单车!”
只见先前还好好停在茶楼前的两辆自行车此刻竟然飞去了路边,本就半破的车身砸在凸起的水泥石墩上,摔了个粉碎。
而巧了,那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无赖的。
他俩见之,哪里顾得上与楼明玥的破事,忙冲出去就要找那闹事之人,然一对上站路边一个脑袋扎成粽子正慢慢收回腿的男生,骤然上头的急怒瞬间哑火。
只一人有些不甘的叽歪了一声:“凉、凉仔,你搞什么……”
叫小燕又叫小凉的男生抽了根刚从小卖部买来的烟叼在嘴里,睁着极厚的眼皮朝他们轻轻一翻,就把他俩的后话堵回了嘴里。
小燕反而阴恻恻的问他们:“你们瞎?车停行人路上挡道?”
“我……我以前也停这儿……”
嘴顶到一半就被其他赶出来的同伴捂了,当察觉小燕眼神愈发凶蛮,有人连忙识趣的道歉:“走了走了,我们现在就走了,以后也不停,也不停……”
说着,一群人推搡着那俩不长眼的速速离去,连碎了的车都没去多看一眼,行远了才听见有人怒骂:“要死啦,你惹谁不好,你惹他干嘛……”
忌惮的显然不止那伙地痞,刚还围观楼明玥纷争的店内客人此刻竟一个都没敢朝外起身,最多用目光远远致意两秒就匆匆收回,似多看一会儿都怕被什么牵连。
只楼明玥,略意外的瞧着那个男生,待到对方回视都没有闪避。
男生也只淡淡朝这里扫了扫,就从茶楼前走开,转回了小巷里,像什么都没瞧进眼里。
等到楼明玥喝完早茶回到房间,果然见那位小燕又瘫平在床,嘴里叼了根烟,睁眼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像个暮年老叟,活得了无生趣。
楼明玥忽然叫住了欲离开的丁平,把一份没有动过打包回来的流沙包递了过去。
然后楼明玥进了洗手间洗脸,手上扑水,耳朵却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对屋就响起了敲门声,一遍……两遍……
就在楼明玥以为丁平怕是要受到和吴工头还有那位舅舅同样的冷遇时,有脚步声起,继而是门扉的开合。
等楼明玥洗完脸出去,便见那男生倚着墙打电话,他扶在桌沿的手边则摆着一盒白嫩嫩的包子。
“我来时就说了,你的伤会好的,不过得等你稳定……”
他那手机虽破落,却的确豪横,大白天关了免提在这般嘈杂的环境里依然像自带公放,让楼明玥不想听都不行。
这回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男声了,也很年轻,就是隔着电话显得十分冰冷。
小燕未答,蓦地往这里看了看,又低头望向盒内还有些热气的流沙包,久久没转开视线。
仿佛是楼明玥的错觉,他刚才投来的一眼没了前两天的冷意,却仍有着浓烈的迷茫,不像对周遭,更像是对自己,深切的自我怀疑。
楼明玥不懂对方遇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站这儿有听人隐私的嫌疑。
于是他把积了几天的脏衣服卷吧卷吧,抱去了洗手间清理。
走前,他隐约听见那男生回了句:“我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不知不觉,楼明玥已经在握手楼里住了一周多,虽然也和丁平出去游逛过一些地方,但丁哥说得不错,城城建差,也无甚亮眼的景区,走了两圈回来,楼明玥就不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