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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ldo;倘若要叙旧，明日也可以。&rdo;我想起一桩事，将银子还给他，指着栏杆外的鼓台道，&ldo;今晚我要去那里弹琴，澄娘吩咐的。&rdo;

我抱稳琴，没等他回答便一头扎进房间，动作利索得像回到了当年为躲避打手钻进他的琴房那时候。

房间空旷，我不敢再去叨扰房间外的热闹，那与我格格不入，我就在床边静坐到了酉时。

舞姬前来唤我，见我还坐在床上，&ldo;傻愣着做什么?快跟我走。&rdo;她拉起我，我就随她走。

热闹的欢场内，琴声吟吟，玉笛悠悠，我坐在鼓台上面靠前的位置，目光在台下不断逡巡着，没有瞧见我的救命稻草小春燕，却一眼瞧见了景弦。

他坐在二楼外敞的雅座，正对着鼓台的位置。我想不是我眼光太独到，而是他皎皎一身白衣，与世隔绝的模样，实在不像来狎劳什子妓的，更像是被狎的。

他悄声对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几句，那侍从颔首，撩起珠帘，走下楼梯，朝鼓台这边疾步而来。

侍从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我瞧不清楚，但瞧见他走至鼓台后，将那东西落在了我的座位前，不顾底下一众闲言碎语，逐字对我道，&ldo;太常寺少卿景大人，为花官姑娘掷银十两。&rdo;

第11章初葵来得猝不及防

我好像许多年未曾见过这样多的钱了。容先生她是个视钱财为粪土的妙人，我跟了容先生这么多年也视不了。我看那银子还是白花花的银子。

想来我虽肚子里有了墨水，却也还是个俗人，不似容先生和他那般真正有文人的气节，倘若别人送银子给我，我会拿着，捧在心口捂得好好地。

当这十两银子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脑海中自然浮现的便是他当年对我说的那些话。

&ldo;他们的银子是为听琴看舞，你的银子是为给我一人捧场，虽然最后都不会进我的腰包，但区别甚大。这十两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rdo;彼时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我，松开我的手腕，&ldo;绝不拖欠。&rdo;

可我并不希望他将银子还给我，我希望他能给我个机会去感动一下总是不爱眷顾我的上天。

&ldo;银子你不用还我，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会在回香楼吃到那么多好东西。我这辈子都没吃那么好过。&rdo;好罢我承认，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一口气吃下那么多好东西了，与其吃到吐，我更情愿饿着。

他坐下继续擦琴，又没有搭理我，甚至轻蔑地瞧了我一眼。我明白他是看不惯我八辈子没吃过饱饭的德行。

好的罢，我心底安慰自己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都有一点叛逆，小春燕也经常因为偷来瓜果糕点后与我分赃不均而看不惯我。

我想教我的小乐师知道，我并非因为没吃过饱饭才一去就夺得魁首，那一顿饱饭我也是生生吃到吐才罢休的。倘若他知道了真相，我就能挽回我饿死鬼投胎的形象。

但转念一想，他要是知道我吃到吐了，脸色也一定不会比前边更好看，我便觉得还是就这样罢，等他不叛逆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我挨过去，自觉没有凑得太近，跪坐在他身旁，学着敏敏姐姐的语气同他道，&ldo;银子太俗了，你若真想报答我，不如就继续教我弹琴，直到我学会《离亭宴》为止?&rdo;

为防止他拒绝，我忙补了一句，&ldo;反正、反正，你要是给我银子，我是不会收的。&rdo;因为心虚，吐字有些许磕磕绊绊。

他转过头来瞧了我一眼，仿佛是在说他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我脸皮确实厚，不仅不觉得可耻，甚至还卷起嘴角对他笑。

我看他愣了一愣，又厌恶地埋下头擦琴，声音下沉，&ldo;知道了，你先出去。&rdo;

他忍我忍得真的很辛苦，脑门儿上每一根突起的青筋都将我怼得清清楚楚。

为了稍微安抚他一下，我临走时为他倒了杯热茶，&ldo;景弦，我以后每天都会给你捉萤火虫来的。&rdo;

为践此一诺，我在他这里蹭学两年，每日都会去春风阁后的小树林，不论春冬。

那一年我十二岁，第一次完整地将《离亭宴》弹得明明白白。

彼时我坐在他身旁，夯着澎湃的心情转头看去，以为会看到满脸的欣慰，撞入眼帘的却是他极难得上扬的嘴角和揣满喜悦的眼神。

我觉得他好歹作一场戏夸我两句，方能给我留些许面子，但他没有，他将这层解脱的欣喜流露得太明显，丝毫不关心我脆弱的心灵有没有深受打击。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他近期的心情逐日趋于明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越来越开心，对我也越来越和气。我险些就要以为是自己投注在《离亭宴》中的情意感化了他。

趁他没有开口赶我走之前，我先一步道，&ldo;……这两年委屈你和你的琴了。我晓得这把琴是你师父送给你的，珍贵得很，为了补偿它，明天开始，我会日日来为它擦洗一遍。你觉得呢?&rdo;

现在轮到我是十二岁的年纪，轮到他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开始有点叛逆了，他明摆着不想让我再靠近他和他的琴，我还非要来个学后服务，将流程走得整整齐齐，就是在叛他的逆。

&ldo;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rdo;他耷拉下嘴角，和往日的他如出一辙的冷漠，&ldo;等你走后，我会重新为这把琴换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