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还叫那王宝宝把这沁芳斋好好的收拾装扮了一番呢。这一份心思,也够瞧的。
可惜,他的心思,全给了别人。
她这样知冷知热,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比不上那么一个假凤虚凰的“姣童”。
不要她干干净净的身子,却去走那臭后门子。王爷,您可真糊涂!可恨可气,可恼可笑!
夏天的衣服少,点了三片沉香木,就把里外的衣服连同手帕荷包都熏好了。
熏好的衣服那小宫女自己捧着,不许唐婉柔沾手,说她手上有泪,会污了贵人的衣服。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臭的脏的,再入不了宫里这些势利鬼的眼!
唐婉柔已经懒得计较,木木的低头不语,一路跟着到里屋。
回到里屋,顿时又是叫她瞠目结舌。
*
沁芳斋里已经摆开了大阵仗,又是人又是家伙什,堆得满满当当。
她们捧着衣服进去,即轮不上伺候,也进不到跟前,就只能靠边站着等。
小皇帝已经除了高冠,脱了外衣,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衣小裤,瘦瘦一个小人儿,坐在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前。
这镜子比洗脸的铜盆还大好几圈,能把人半个身子都照进去。
镜子大还不足为奇,更奇妙的是这不是一面铜镜,而是一面银镜。
镜子是莲花形的,边沿一圈全是带尖的莲瓣,当中是镜面,磨得十分平整光洁,明晃晃亮闪闪如同一池碧波,照的人格外清楚。
铜镜再好,照的人脸上总带着黄气。银镜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人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小皇帝照在镜子里,肩头披着云肩,头发都散开了,一个脸生的老太监正捏着一把象牙梳子,轻手轻脚给她梳头。
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捧着一个漆雕大盘,盘子里全是不认得的工具。
仿佛这老太监不是在梳头,而是在动一个精密的手术。
末璃此刻已经洗过了脸,刘嬷嬷亲自押着,让另外一个老嬷嬷用细细的白豆蔻沫子,给她洁面。再用两遍清水洗净之后,轻轻拍上一层薄薄的花露。
她跟坐牢似的坐在小凳上,看着大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那老太监疏通了,扎起来,又往头上盘起。
她一直是当男孩子,头发没留长,压根盘不起来。上回落在那麻脸婆娘手里,用了两个丝窝窝垫着,才梳成了双丫,可松垮垮的看着就不精神,而且坠着头皮难受。
可身后这老太监是真有一手,没用丝窝窝,愣是靠着她自己的头发,也给梳出一对双丫鬓。而且,说是双丫鬓,却丝毫不带丫鬟气,格外俏皮活泼。
刘嬷嬷原先想着要不要给小皇帝盘头,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太小了,盘起头发来也不像个样子。还是梳着这小孩子的头发,方才显得秀气可爱。
妆台上还摆着许多瓶瓶罐罐,但刘嬷嬷觉得都用不上。这就是个孩子,涂脂抹粉的反而糟践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样子就很好,大家闺秀没必要浓妆艳抹整幺蛾子!
唉,谁能想到,这陛下竟是个女娃儿呢!此刻她的心,都还七上八下,跟做梦似的。
头发梳好了,老太监功成身退,带着小太监拿了赏钱就出去。
两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把云肩摘了,一个搀扶她起来,领着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走在唐婉柔前头那个小宫女立马上前,捧着衣服过去伺候。
唐婉柔也低着头跟过去。
那一边,小皇帝已经开始脱小衣。
头一次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换衣服,这让她很紧张,浑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是抬不起胳膊,也站不稳脚跟。
两个小宫女也很紧张,她们都是新来的,没见过陛下的龙颜,只知道这是摄政王心尖上的人。摄政王的形象在宫里一向不怎么好,大家都知道他杀人有瘾,谁也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正当宠的新主子。
得亏刘嬷嬷赶过来,亲自上前伺候,一面细声细气和言细语的跟小皇帝说话,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一边伺候她更衣。
脱了小衣就露出她贴身的西洋镜,那是宝盒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一针一线缝的小背心。她尚未发育,故而这背心并不厚实,外面一层是绮罗,里面一层是洗到发白发软的棉布,吸水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