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的夏天,格外的闷热。
这日傍晚,太阳还未下山,阳光猛烈,花园里的花糙树木都恹恹地搭着,没有一丝精神和活力。被阳光照射了一整天的湖水,也变得有些温热。一阵阵热风迎面吹来,惹得人心里越发烦闷不堪。
在湖边纳凉的张氏和武氏,使劲地摇着扇子。原本屋子里有冰块,她们也不愿意出门。可仅仅作为一个没有上玉牒的格格,她们的份例是有限的。冰块是消耗性物品,用了就再没了。为了以后的日子,常常有人到傍晚的时候,就去湖边纳凉,等天气凉下来再回房用完膳。
与张氏和武氏的烦躁不同,繁景院里人人忙得热火朝天。
&ldo;云姑姑,绿豆汤凉好了没有?今儿天热,旭哥儿一回来就让他喝着解解暑。还有他爱吃的糕点!那个不用多做,准备一点让他先垫垫肚子就好。&rdo;
云姑姑笑得和蔼:&ldo;主子放心,都准备好了。&rdo;
齐布琛点了点头,又在原地走了两步,问周嬷嬷道:&ldo;周嬷嬷,温水准备好了没有?旭哥儿一路上定是又累又乏,泡个澡刚好可以去去乏。&rdo;
周嬷嬷福了福身,道:&ldo;主子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rdo;
齐布琛略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起身去弘昭的房间和书房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后,又忍不住担忧地问道:&ldo;嬷嬷,怎么旭哥儿这会儿还没有回来?这一回,不会有意外了吧?&rdo;
自从弘昭六岁去上书房念书开始,就被康熙看重,留在身边教导。他回家的次数,就如四阿哥沐休的次数一样,每十日一次。可许多次等到他要回家的时候,宫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他,譬如他的皇玛法突然来了兴致,要考校他的功课,等天晚了后,理所当然地让他继续住在宫里,第二天弘昭只能回家吃一顿午饭;譬如,他的皇玛法突然想去畅春园,让他伴驾前行。
其实这样算起来,弘昭一年回家的次数,也不过沾沾十来次而已。
别人都当这是无限的荣宠,可她的心里却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康熙的用意她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想借着时间和距离,让弘昭和她这个额娘疏离罢了。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姓佟。
周嬷嬷并不能理解齐布琛。她皱了皱眉,安慰道:&ldo;四阿哥下午确定了后才让人传信回来的,想是不会有什么意外。&rdo;
齐布琛霍的起身,道:&ldo;我去门外等他。&rdo;
说罢,就紧抿着唇,大步朝外面走去。
她经过湖边时,正在纳凉的张氏和武氏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扇子,小跑出凉亭,给齐布琛行礼:&ldo;见过佟侧福晋,佟侧福晋吉祥。&rdo;
齐布琛停下脚步,耐着性子叫了一声起,又道:&ldo;我还有事,就不和两位格格唠嗑了。&rdo;
张氏和武氏忙行了个礼,退下了。
如今,她们也算是看明白了,福晋病着,耿氏与乌雅氏虽然掌着权,但是真正在府里说一不二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尤其是这三年以来,四阿哥几乎每日都宿在她那里,即便有些日子来她们这儿,也不过是说说话,然后洗漱一番,直接睡下了。说到底,也只是面子上的事儿罢了。
武氏愣愣地看着齐布琛转身离去。佟佳氏是康熙四十四年的时候进府的,如今算来,也有十一年了。为什么,她看着越来越年轻,越来越优雅动人,而自己,却仿佛已经是暮气沉沉的老年人。
&ldo;武姐姐?武姐姐?想什么呢?&rdo;张氏推了推发愣的武氏,皱着眉头问道。
武氏摇了摇头,低声道:&ldo;没什么,只是在想,有些人,真正是上天眷顾的,就算是再争,也没有用。&rdo;
张氏叹了口气,道:&ldo;谁说不是呢。我争不过她,就不和她争,我只争自己能争取到的就好了。&rdo;
雍亲王府门口,是一大片青砖铺成的广成。广场上很安静,除了守门的侍卫外,没有一个人。
齐布琛面上淡然,手里的帕子却不知道被来来回回搅了多少次,原本精美的苏州锦缎,已经是皱巴巴地一团了。
日头渐渐落下,天也有些暗了,来路上却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齐布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心里冷得仿佛结了千年寒冰似地。
正在这时,来路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紧接着,笃笃的马蹄声渐渐传入众人的耳中。
周嬷嬷喜道:&ldo;主子,四阿哥回来了!&rdo;
齐布琛看着那渐近的身影,面沉如水。
那个不是旭哥儿,旭哥儿是堂堂亲王阿哥,宫里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