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垂眸,似乎被他说动了,“那你想怎么做?”
“爸爸已经恢复意识了,虽然不能说话,但一只手能动就是可以签名,只要有律师在场加上医生的诊断报告,一切可以立即生效。”
“你能保证劝服他们?”
沈少虞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父亲的儿子,没有一对父母会想要看到父子成仇、兄弟阋墙的。”沈少虞抬手捋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的神情潇洒而恣意,有宽广的从容,“哥,你之前做的成绩有目共睹,父亲就算病好了,也没有能力再回到位子上,他得替搏浪找一个信得过的接班人,不是我就是你,总好过让家族里其他亲戚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谁上位都不服,最后自己把自己搞垮了。我胸无大志也志不在此,只要你肯回家,爸爸会同意的。”
“你的想法,你妈知道吗?”
沈少虞轻轻扯了下嘴角,“就算让她觉得我不孝,我也得让她答应下来。母与子之间,总是儿子要占便宜点,因为母亲的爱更多。我决定的事,她也没办法。”
沈良庭仍旧没有回答好或不好,两人僵持间,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砰的巨响,随后整幢别墅都发出声音,沈文鸿住的那间房电灯瞬间亮起来,多米诺骨牌般亮起一串灯。
沈良庭和沈少虞两人对视一眼,都朝别墅里跑去。
父子
跑上楼。
不大的房间里挤了两个护工,把打翻的茶杯清理出去,卷起脏掉的毯子,打扫擦拭地板。地上都是秽物,沈文鸿被两个护工搀扶起来,换掉脏了的衣服,为了方便身体清洁,沈文鸿穿的衣服不是件真衣服,是后面只用系带绑起来的。
沈良庭他们赶到时,护工正在帮沈文鸿擦拭干瘪大腿上的脏污,年老衰朽的身体只剩下一层松垮的皮挂在骨头上,赤裸裸的毫无隐私,脸瘦的像一具骷髅。
沈文鸿半夜醒来,也许是喉咙不适,想要喝水,操纵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去床头柜拿水,可身体不听指挥,不仅打翻了水杯,整个人也从床上翻倒下去,还扯掉了床下的用于排泄的尿袋,淋了自己一身,弄得房间满是排泄物的臭味。
听到外人的声音,沈文鸿抬眼看向门口,沈良庭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中兀的流露出痛苦耻辱的神色。
沈良庭神经一紧,这就是衰老,避无可避非人力能控制的衰老,壳子里的灵魂还是从前那个灵魂,可是身体已经无可挽回地走了下坡路,时间报复了一切,除了认命和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最凄惨的莫过于一个清醒的灵魂困在衰老无用的壳子里。沈文鸿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灵魂醒了,身体却没有醒,命运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曾经意气风发、骄傲自矜的男人,一记沉重的打击,他也许宁可自己早早死去,也不要面对这样的现实。
果然,沈文鸿逃避般闭上了眼睛。
护工更换了床具,然后一头一脚把沈文鸿重新搬上床,张兰给沈文鸿掩好被角,“文鸿,你好好休息会儿,身体康复急不得的。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就按铃找我们,不要再逞强自己做。”
沈文鸿闭着眼,干瘦的面皮紧绷,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其余人准备离开,沈良庭说,“我有些话想跟爸说,要留一下。”
张兰拧眉,“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沈少虞拉了拉她的胳膊,附耳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张兰才松口,“给你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