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莱姆就已经知道在犯罪现场搜寻物证,关键是找到模式。什么东西频繁出现?那一类的物品应该就可以忽略不计了。那些独特的物品,一些格格不入的物品,才可能是与案情有关的东西。统计学家和社会学家称之为&ldo;离群值&rdo;。
差不多萨克斯找到的所有东西都重复出现在每一盘样本里。但只有一样东西独具一格:一根极小的弯曲金属条,几乎绕成圆圈,宽度大概是铅笔芯的两倍。尽管另外还有不少金属碎片‐‐螺钉、螺栓和刨子的碎片‐‐但没有任何一样与之形状相似。
这根金属条也很干净,说明它是最近才被丢下的。
&ldo;萨克斯,这是在哪儿找到的?&rdo;
她从弯下腰的姿势挺起腰,伸了个懒腰,看着检查盘前面的物证袋上的标签。
&ldo;距离电梯井二十英尺,西南方向。他从那个位置能看见他布置的所有电缆连接。是在一根横梁下面。&rdo;
这么说来,高特当时蹲伏在地。金属条可能是从他的袖口或衣服上掉落下来的。他让萨克斯拿起金属条,让他仔细地检查。她戴上放大型护目镜,调整好眼镜。接着她拿起镊子,捡起金属条,举到他面前。
&ldo;啊,是发蓝工艺,&rdo;他说,&ldo;用在钢铁上。譬如用在手枪上。用氢氧化钠和亚硝酸钠进行处理,用处是防腐蚀,还能获得良好的延展性质。是某种弹簧。梅尔,你的机械零件数据库呢?&rdo;
&ldo;不像你当头头时那么及时更新了,但还是有点东西的。&rdo;
莱姆上了线,费力地键入口令。他可以使用声音辨识系统,但是诸如之类的符号‐‐警局采用这些字符来增强安全性‐‐难以正确发音。
纽约警局鉴识数据库的主屏幕突然弹出,莱姆在&ldo;多数金属‐‐弹簧&rdo;的类别里开始搜寻。
在花费了十分钟,滚动浏览了数百个样本后,莱姆宣布说:&ldo;我想,这是一根游丝。&rdo;
&ldo;那是什么东西?&rdo;库柏问道。
莱姆扮了个鬼脸。&ldo;恐怕那是坏消息。假如游丝是他的,那意味着他可能在改变袭击方式。&rdo;
&ldo;怎么回事?&rdo;萨克斯大声问道。
&ldo;游丝用在计时器上……我敢打赌,他担忧我们太过接近他。他将会开始使用计时设备,而非遥控器。下一次袭击发生时,他可能身在另一个行政区。&rdo;
莱姆让萨克斯把游丝装袋,标上一张监管链卡片。
&ldo;他很聪明,&rdo;库柏评价道,&ldo;但他会疏忽大意的。他们总是会失误犯错。&rdo;
他们常常会失误犯错,莱姆静静地纠正。
库柏接着说:&ldo;从一个遥控器开关上提取到了相当清楚的指纹。&rdo;
莱姆希望这是其他人的指纹,但是愿望并没成真,就是高特的一个指纹‐‐既然警方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他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地隐藏身份了。
电话嗡嗡响起,莱姆眨了眨眼,看见了国家区号。他立刻接了电话。
&ldo;卢纳司令员。&rdo;
&ldo;莱姆警监,我们也许有了进展。&rdo;
&ldo;请继续说。&rdo;
&ldo;一小时前,在钟表匠先生监视的一栋写字楼翼楼里,发生了假火警。那一层上,有间办公室属于一家做拉丁美洲房地产贷款中介生意的公司。公司所有者是个背景复杂的家伙。好几次接受过调查。这引起我的怀疑。我调查了他的背景,他以前就受到过死亡威胁。&rdo;
&ldo;来自谁的威胁?&rdo;
&ldo;那些生意结果比他们预想的不划算得多的客户。他也在履行一些其他职能,我无法轻易地查明白。假如我无法查明白,答案就很简单:他是个骗子。这意味着他有一支非常庞大、有效率的保安队伍。&rdo;
&ldo;所以他是那种需要一名像钟表匠那样的杀手的目标。&rdo;
&ldo;正是如此。&rdo;
&ldo;但是,&rdo;莱姆继续说,&ldo;我也会牢记在心,目标可能是在大楼的另一头,与那个办公室恰好相反。&rdo;
&ldo;你认为那个火警是在声东击西。&rdo;
&ldo;有可能。&rdo;
&ldo;我会让阿图罗的手下考虑到这点。他已经部署了手下最棒的‐‐最能隐匿踪迹的‐‐监视人员经手此案。&rdo;
&ldo;除了洛根收到的包裹里装的东西,你还有别的发现吗?字母i后紧跟着空格?电路板、小册子、两个数字?&rdo;
&ldo;只有推测。警监,我想你也会这么想,我觉得推测是在浪费时间。&rdo;
&ldo;这倒是真的,司令员。&rdo;
莱姆再次谢过卢纳,挂断了电话。他看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距离变电站发生的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十五个小时。莱姆十分困惑。一方面,他清楚知道推进一宗进展迟缓的案件调查工作的可怕压力;另一方面,他已经精疲力竭。比他很久以来记得最累的时候更加疲惫。他需要睡觉。可他不想向任何人承认这点,即便是萨克斯也不行。他注视着寂静的电话机,考虑着墨西哥警方司令员刚刚告诉他的事情,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额头上沁着汗珠。这令他恼怒。他想要在任何人注意到之前擦拭掉汗珠,当然,这对他来说是种奢侈而无法办到的事。他摇晃着脑袋。这一动作最终驱走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