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筵散去,众人喝得均尽兴而归,颜舒送别了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宾客,便在丫鬟的引导下去了喜房。开了门,见喜房内簇拥了众人,不光有丫鬟还有喜娘,喜笑连连的望着她。
知喜娘欲开口说什么,便率先走到喜娘面前,小声说道:“喜婆婆,颜某那些个洞房之礼都懂得,眼下其他的事不如就交给我们年轻人了。”说着,不禁笑着眨了眨眼,示意喜娘。
喜娘见她如此神色,以为是姑爷心急,便抹了笑容,抿了抿嘴唇,撩起丝巾,示意众丫鬟跟着退出去。想不到这颜姑爷如此性急,一刻也不想让她们多呆,看来这年轻男女的精神劲头他们这些个半老徐娘可是比不得了,想着笑眼盈盈地识趣地关上了门。
颜舒缓缓走到桌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见桌子上仍然白了一桌子好吃的点心,不由得动起手来。方才喜筵之时,碍着颜面才不得不喝那么多酒,现在真有些酒劲上来,所以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边吃边竖着耳朵,待脚步声消失,才想起喜房中貌似不是她一个人呢,回头便瞧见李茗兮一身喜服头盖喜帕的正襟危坐于床前,双手紧紧地拧巴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紧张,便轻声细语道:“人都走了,你还装个什么劲,莫不是真的等我给你掀盖头吗?”说完,便发出阵阵清脆笑声。
李茗兮闻言,才恍然,原来屋子里就剩下她跟那个无耻之徒了,本来便紧张的心情就更加紧张起来,听她这样一说,更是羞愤起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盖头揭下来,本来眼前漆黑的一片倏然明亮起来,只见屋内烛火通明,处处好不喜气。原来这就是成亲之人的喜房,她曾经心心念念地以为能跟自己心爱之人一同走进这里,可奈何,如今等来的却不是那人,却是……
再定眼瞧了瞧,那无耻之徒非但没有看她,却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起桌子上精心准备的点心了,一时间不知是恼还是松。蓦地,站起身来。“咯吱”一声,李茗兮赶忙扶住自己的腰际,看来定是坐在床边太久的缘故,一直一个姿态肯定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自然是万分艰难。可是这如此遭罪却是为了眼前这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嫁的男子。
颜舒许是听到“咯吱”一声,见李茗兮吃痛地柔柔腰处,便笑道:“你轻点,当心闪了腰,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大小姐,办起事来如此毛毛躁躁,看来王爷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呢。”说着,笑着对上那人愠怒的眼神,又往嘴中塞了一个丸子,嚼了嚼,“不错,这王爷府的东西真是好吃,我府上的东西自然没得比。”
李茗兮见她幸灾乐祸的小人得志般神色,脸上怒意更胜,不由得吃力走到桌前,挑眉哼道:“我们王爷府的东西自然是配吃之人才能吃,你以为随随便便的人享受得了吗?”
“呵呵,我现在不就是在享受吗?”颜舒说着,不由地又往嘴中塞进一个丸子,她倒要看看李茗兮能奈她如何?
李茗兮被堵了一句,未答上话来,一脸气闷的也坐下身去,拿起一双筷子也跟着吃起来,既然说不过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喂狗了吧,所以她与颜舒便你抢我夺起来。李茗兮从早上就滴水滴食未尽,自然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故饭量大增,不一会的功夫桌子上的点心便被两人抢得精光。
待酒足饭饱之时,李茗兮便顺手拎了桌子上的酒壶,她知道,这酒是为了成亲的男女喝交杯所用的,脑袋恍然。曾经……
“兮儿,我独孤诚爱得只有你一人”
“诚哥哥。”
那天夜里,他那样与她说,在她前往长安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番景象,烛火将两人越发红润的脸颊照得更红。李茗兮有些恍惚,单手托着脑袋,眯着眼睛望着颜舒红润的脸颊,一个恍惚将她想象成了他。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喝了这交杯,我保证我今生永不负你。”
她记得,她和诚哥哥喝了那让人充满羞意的交杯酒。那天晚上,她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完成了第一次圣礼。她,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人,自然也无条件将自己奉献给了那个人。尽管那晚让她体会到了撕裂的疼痛,她仍无怨无悔。
仿佛还陷在过去的思绪里未能出来,李茗兮失神地拎起了酒壶,便欲仰头倒入自己嘴中。她好久未曾喝过如那一晚一样的甘露。
颜舒见她不管不顾地就欲将酒水往自己嘴中倒,忙不迭地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李茗兮感觉突然有人手碰到她,心存芥蒂,皱着眉头回过神来,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颜舒已经站到她跟前来,手不客气地抓住自己的手指,心中不爽,嫌恶般地甩掉她的手,不悦道:“你休得放肆。”要知道,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可没给他碰她的权利。
“你有身孕,莫要喝酒,担心伤了胎儿。”说着,便把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放在桌上,“你要是渴了的话,你等一下,我给你取壶热水来喝。”言毕,便踏步开了门,向门外走去。
李茗兮有些失神,看来,刚才她是错怪她了。
少顷,颜舒便提了一茶壶过来,给她杯中倒了热水,递到她手中。
李茗兮半信半疑地接过杯子,狐疑地瞧了颜舒一眼,但始终嘴唇未碰上杯沿。
“喝吧,不会放毒的。”颜舒笑了笑,不愧是李崇之女,疑心病也这样重,“我要是真放了什么药的话,眼下你这身子也不适合做什么。”语气间尽是调笑,随即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李茗兮一番。
卑鄙,下流,无耻。李茗兮内心诽谤着这个长得俊俏非凡实则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想着,也不客气地一饮而尽。量颜舒也不敢对她如何。
待水也饮尽,点心也吃完,再流连圆桌前也无什么意义,李茗兮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这突然站起来身子又发觉自己的腿也是麻木的,不由得前倾一下,恰好倒在颜舒怀中。颜舒一惊,赶忙拉起她来,随即又恢复如常神色,调笑道:“你这样主动干嘛?我还是先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李茗兮听闻,忙要阻止,谁用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扶着上床。什么上床啊?还未等开口,颜舒便二话不说扶起她手臂将她往床前扶去,就在床前约半米处,颜舒不小心踩到李茗兮那又长又宽大的裙摆,不料一个倾倒,两人双双落入喜床,颜舒将整个身子压在李茗兮身上。
李茗兮见颜舒正死死地压住了她,心中慌乱无比,忙推开颜舒。颜舒见状,也大惊,本欲赶忙爬起身来,随即脑中一转,露出玩味般笑容,嘴角上挑,身子却仍是死死压住李茗兮,轻佻笑道:“茗兮那么紧张干嘛,不用心跳得这么快吧?”
李茗兮见此时颜舒说话如此轻浮,看来刚才自己不是错怪她了,是自己蠢。遂赶忙地锤颜舒肩膀,用力想要推开颜舒。
奈何颜舒也不恼,只是紧紧擒住李茗兮锤她的双手,另一只反倒挑起她下巴来,坏笑道:“新婚夜,洞房时,茗兮难道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随即又佯作色迷迷地瞧着她因为生气而愈发红润的脸颊,在她耳边吹气,“放心,我查过了,不会伤了孩子的。”
李茗兮听颜舒居然恬不知耻地说出如此下流之言来,心中羞愤更甚,一直手从颜舒擒住的手中死命挣扎开来,从喜褥底下掏出一把匕首,愤恨地朝颜舒就是一捅。
颜舒见眼前光闪闪,心中机警起来,身手敏捷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倒退几步。这才发现,原来李茗兮早就备了匕首来防她,轻声喝道:“新娘子大婚夜私藏匕首可是大凶啊,难道你真想见血不成?你武功不如我,你这样反抗无用的。”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李茗兮手持匕首对着颜舒,思忖一番,这登徒子说得却是实话,遂蓦地将匕首对准自己,恶狠狠道:“好,我是拿你没办法,但是新婚夜新嫁娘要是死了,你的好运气也就完了。”
颜舒闻言,惊讶,想不到李茗兮反将一军。连忙摆手,表示投降:“好了,我不逗你了。方才只是逗弄你,我要是想对你下手的话,水里便可以下药了,你想想看嘛!”
李茗兮听颜舒这样说,思忖一会儿,才放下匕首,冷冷道:“以后你睡那个藤条躺椅,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说完,便从床上扯了一条喜被扔向颜舒,“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我肯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啧啧,真是狠辣的女人。接触了几日,她也摸得到李茗兮的脾气。方才作戏,只是让她愈来愈讨厌自己,看来李茗兮一定不敢轻易招惹过来自己,那她的女子身份就可以安全的隐藏起来。颜舒如是想着。
颜舒思忖片刻,便走到桌前吹灭了房中的喜烛,拥着被子躺入藤椅上。今日,真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自己脑袋到现在还不十分清醒,可惜她只能逼着自己清醒,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可是唯一让自己痛苦的便是,那人,离开长安了,带着他们曾经的坚贞离开了长安。或许,那人这样离开,对她和她都是好的,不过,到底是解脱还是怨恨呢,为何自己的心又那样的割舍不下呢?
不知为何,颜舒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湿了。抬头摸了摸,原来是泪,是遗憾、是思念、或是痛苦……
李茗兮见颜舒吹灭蜡烛躺下没了动静,心中才松了一口气,也和衣躺入床上,手中死死攥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到子时,实在困意乏身,才合了双眼,陷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