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他的记忆逐渐在我脑中苏醒。
「记得并不很清楚,在学生时代,藤牧氏好像有恋慕的女性吧。……确实好像也是医院的……嗯,想不起来……好像是医院的千金……」
「是呀。昭和十四年(译注:一九三九年)夏天,在鬼子母神(译注:保护孩子的神)的庙会那天,大伙儿一起外出,他对久远寺的千金一见钟情。纯情的他被相当地冷嘲热讽了一番。但是,仍然没有阻碍他的热情,现在想来,他复员回来以后,实现了学位和恋爱的双重梦想了呢。」
从刚才默诵古书的模样,就可想象京极堂的记忆力非常人能比。
我则因为这意外的开展而哑口无言。京极堂起初搔着下巴,后来手慢慢地住上,不久就开始胡乱地搔抓长长的头发。
「你为什么带这个话题来,我就因为讨庆这种事,所以隐居了起来。」
说完,他再度将手撑在下巴,低下头来,和那张著名的芥川龙之介的相片像极了。这种姿势维持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朝上翻动着眼珠子望着我,说道:
「认识的人。」
这个动作更像芥川了。
「知道了事件的中心人物是认识的,就不能装作啥都不知的半兵卫(译注:将户时代有一个叫「千代半兵卫」的爱情故事,男主角为了隐藏恋情,不让任何人知道,因而有徉装不知半兵卫的称谓)了。可是,还不是我出场的时候呢。」
仍然一副芥川的表情,他略微陷入沉思,说道:
「关口君,反正你明天有空,你去找神保町的侦探商量吧。那家伙比咱们高一年和藤牧氏同年级,比起咱们他们应该交住得更频繁才对。也许他知道什么也说不定,而且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也不会罢休的。」
然后,用一副很难理解的表情说道:
「由你来负责这件事。」
结果,我告别京极堂时已是夜里十点钟了。外面已完全变黑,但气温没怎么改变。
京极堂表示,在这种时候走坡路会跌倒,执意要我带灯笼走。在这种时代,带手电筒还行,拿灯笼未免太落伍了。反正月光很亮,根本不碍事。我以这个为理由拒绝了他,然后他说道:
「尽可能注意脚下走喔。」
坡度恰到好处的坡路,到了夜晚真变成什么也看不见。月光下,只见油土墙显现出白色、长长地延续着。前面伸手不见五指。
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我想起今天会话的内容,想要依照顺序回想,可是怎么都显得很暖昧。我现在所体验的世界,究竟是现实抑或假想现实?最初的话题是我能理解的吗?留在纪录里过去的现实只不过是相对性的。谈的是这一类的话题吗?
不,这是结论吗?
好像是有量子力学这门学问。在看不见时,似乎并不知道世界的模样究竟怎样。
如此一来,这道墙的里面是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不,这条路的前方是什么景况?
我突然产生脚下的地面变软了似的错觉。
脚不听使唤,脚下的空气粘糊糊的,弄不清楚和地面的界线究竟在哪儿。
对了,因为黑暗,所以看不清楚脚下。
--因为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无论变成何种情况,都不奇怪。
在我背后的黝暗中,即使站着下半身染血的姑获鸟也不奇怪。
站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