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相信什么来着?」
内藤一和京极堂说话,就完全失去了礼面。他的视线慌张地转来转去,他的话已像是对着屋里所有的人在说了。
「他失踪以后,你就失去了集中力、睡不着、酒喝得停不下来、参加国家考试落榜、听到幻听,这全是附身的恶灵造成的。」
内藤茫然若失了。
「你放客气些!听说你是阴阳师才沉默地听着,一开始就提没灵魂有灵魂的……完全不得要领。」
事务长开口了。从一开始,京极堂的发言确实听起来表面上并非首尾一贯,但是另一方面,的确巧妙地说中对方心虚之处了。不是不得要领,简直太有要领了。其证据是,院长、内藤不都像打败了的狗一样,沉默着吗?
「老师!」
背后传来中禅寺敦子的声音。我的背被她轻轻地按了一下,才察觉自己连门都没关地两腿叉开站在入口处。我走向前去,中禅寺敦子不出声谨慎地把门关上。在她的带领下,木场他们大概进到建筑物里的某个地方,做好任何时候都能出动的准备了吧。
「听你说了这些话,我更不明白你在这个家,不,在隔壁的房间,到底要做什么?」
夫人如前天那样,目不转睛凛然地望着前方,绝不看京极堂一眼。但她现在已不像初次见面时绝不让他人近身的激烈的严厉感了。相反地,看起来像努力不上圈套地避开视线的胆小者,这使我产生了复杂的心境。
「我什么都不做唷。我可不施行像太太所做让人伤脑筋的法术!」
「你说我施了什么法术?」
「装傻也没有用。你施行的『式』(译注:式神之略。在阴阳道里,听从阴阳师命令,变幻自在会做出各种不可思议法术的精灵,和『式鬼』同),可不是又精采地反弹回来了!」
京极堂说道,从怀里拿出我给他的下了咒的纸人偶后,宛如遮断了视线似的,夫人的眼前蒙上阴影。
「这、这是,为、为什么,你……」
「一知半解是会吃大亏的唷!久远寺流派不仅是附身遗传,追溯根源的话,还不难想象是了不起的阴阳道的一派呢!不过,为了自己好,这种事还是不要轻率地做。不是说害人害己吗?你所施行的落了空的符咒,和自古以来的传说同样,会很容易地遭到回报,只会替这个家造成祸害!」
夫人的眼睛,不动地注视着前方,失去了焦点。
「你说式、式反弹回来……对谁、谁呀?到底……」
「式,到底是啥玩意儿呀?」
院长不像在问谁,他自言自语似地问道。答话的不是京极堂,是凉子:
「所谓式神,指的是阴阳师等使役的鬼神。」
院长混乱的眼神投向京极堂:
「不信任灵魂,却信任鬼神妖怪之类的吗?」
京极堂扬起半边眉毛。
「大小姐的说明有些太文学性了。」
他说道:
「所谓式神,是赋子『式』人格化的称呼方法。所谓式,对了,就像葬礼仪式啦毕业仪式啦的式……呀,这和方程式的式一样。」
「不懂。所谓的方程式,是那个一加一是二的方程式吗?」
「是的。在那种时候,一这个数字也就等于存在本身。比如说,这里有一个苹果吧,再拿来一个的话,会怎样呢?」
「那就变成两个苹果了吧。一加一是二吧,没有其他答案了。」
「真爽快!正是这样。所谓法则,是不能擅自更动的。一加一,一定是二。但另一方面,那是将『苹果』以苹果的集合来综合,但那只在无视个别的差异将其记号化了的时候才有效。再如何地努力,自然界里是不存在『两个苹果』的,只是有一个苹果和另一个苹果而已。苹果一个个都各不相干。换句话说,这里所说的『苹果的记号化』,实际上就是『咒术』。然后,『加』的这个概念,就是『式』。『加』也就是『施行式』这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