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齐依萱的名字,孟松胤突然刹住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再也无心往下细说,而李匡仁同样神情默然,双眼投向黑沉沉的窗外,就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ldo;行了,我就试试看吧。&rdo;隔了好一会儿,老鲁跳下铺板打破了沉默。&ldo;把小药瓶给我。&rdo;
&ldo;要这小药瓶干什么?&rdo;孟松胤将西林瓶递给老鲁。
老鲁并不回答,慢慢脱开衣服,露出了胸口上的伤疤。
刀疤早已愈合,形成一条条嫩红色的肉丘,像肥壮的蚯蚓一样趴在胸大肌上。老鲁用指甲剥开西林瓶顶端那包裹在橡皮帽上的薄铝皮,将尖硬的锐角对准伤疤用力刺入。孟松胤猛然明白过来,刚想伸手阻拦,却被老鲁一甩手挣脱,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老鲁咬紧牙关死命一划,锋利的铝皮将整条伤疤活生生地撕剥开来‐‐鲜血猛地沁出,霎那间便染红了整个胸膛。
孟松胤转身直奔大门,使劲敲响铁门并声嘶力竭地大喊&ldo;报告&rdo;。
月京未来打开铁门后首先查看伤情,然后厉声喝问是如何造成的。
&ldo;头晕,有点发烧,&rdo;老鲁有气无力地回答道,&ldo;脚下一滑,正好撞在水斗的尖角上……&rdo;
&ldo;废物,就会给人添麻烦。&rdo;月京未来不耐烦地骂道。&ldo;忍着吧,医务室的人早就下班了。&rdo;
&ldo;林医官对我说过,任何时候都可以找他……&rdo;老鲁解释道。
&ldo;报告,体质太虚,如果血流不止的话,很可能会送命。&rdo;孟松胤站得笔直帮腔道。
&ldo;是啊,脑门还挺烫。&rdo;韦九装模作样地摸摸老鲁的额头。
&ldo;出来吧。&rdo;月京未来皱着眉头一扭脑袋。
走出羽字号监房的大门以后,月经未来派一名哨兵去宿舍把林医官叫来,自己押着老鲁慢慢走向检身室楼上的医务室。
林医官匆匆赶来后首先为老鲁止血,包扎的过程中,老鲁说自己头晕发烧,能不能量一下体温,林医官没有多想便从桌子上拿起一支体温计插入老鲁的口中,随后用纱布将洒满止血粉的伤口盖住,再用胶布呈井字形固定。
老鲁眼看伤口处理完毕,立即将舌头底下的体温计移到牙齿中间,揣摩着玻璃泡与玻璃管之间的细颈部位,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
&ldo;喀&rdo;一声脆响,玻璃颈应声断裂。
&ldo;体温计断了?&rdo;林医官顿时大惊失色,&ldo;快把水银吐出来!&rdo;
老鲁拔出口中的玻璃管,弯腰吐出玻璃屑和残余的水银,只见那些溅落的液体像荷叶上的水珠那样不安地乱滚,形成一片亮闪闪的银珠。
&ldo;快漱口!&rdo;林医官立即去水龙头下接了半杯自来水递给老鲁。
&ldo;笨蛋!&rdo;月京未来边骂边弯腰察看水泥地上的水银。
&ldo;快退后,水银会蒸发,有毒!&rdo;林医官警告道。
月京未来连忙用袖口捂住鼻子迅速后退,旁边的枪兵见了也吓得半死,竟然一步跳到了门外。林医官抄起桌子上的止血粉,全部撒向地上的水银,然后戴上口罩,用棉签和刮刀将已经成为淡黄色的固态物体装入一只小玻璃瓶。
乘这混乱当口,老鲁悄悄地将玻璃管藏入了口袋。
&ldo;有没有吞进肚?&rdo;林医官问老鲁。&ldo;水银的毒性很大,开不得玩笑。&rdo;
老鲁装出傻乎乎的样子点点头。
&ldo;快去厨房拿两只鸡蛋和一把生韭菜,否则会出人命。&rdo;林医官对月京未来嚷道。&ldo;别忘记在生韭菜上撒点油。&rdo;
月京未来非常恼火,更不愿大日本帝国的物资受损,但想到现在经过培训的囚徒同样也是帝国的一笔财产,只得气哼哼地向枪兵传达了这一指令。
&ldo;哈伊!&rdo;枪兵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ldo;自己抠喉咙呕吐一下。&rdo;林医官指着墙角边的水斗对老鲁命令道。
老鲁趴在水斗边干呕了半天,没吐出什么名堂来,由于刚才咬的时候有所准备,实际上水银根本就没进入喉咙。
&ldo;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打一针解毒针吧,&rdo;林医官想了想,拿起了消毒盒内的注射器,&ldo;幸好我手上还有几支二巯丙醇,算你小子运气。
打完针,鸡蛋和韭菜已经取到,老鲁仰起脖子,磕开蛋壳将蛋液灌入喉咙,随后狼吞虎咽地将乱草般的生韭菜吃下肚去。努力下咽的当口,眼中瞥见月京未来正和林医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有关水银的话题,连忙偷偷伸出手去,将桌子上那支刚用过的注射器捞进了裤兜。
三十五、苦味酸
运进工场的三八大盖越来越多,工作强度和难度也越来越高。
孟松胤一直在寻找一种能暗中破坏这些杀人武器的办法,让所有经过修整的枪支存在某种外表看不出来的瑕疵或隐患,但始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车床组的任务是为枪管的外部抛光,这一步骤虽然大有手脚可做,但很容易被检测出来:枪管的强度相对而言比较弱,由于高速旋转的原因,一不小心便会造成弯曲的后果,但在装配过程中容易被检测出来。
后来,孟松胤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瞄具部分,希望能找到其中的一处软肋,但分析来分析去依然一无所得。三八大盖的瞄具用燕尾槽与准星座配合,可以横向调整,外加一只可以竖立的框式表尺,上有三个觇孔照门抵消瞄准误差,整体相当简洁,并无下手之处。最后,经与老鲁、韦九、洪云林等人再三讨论,一致认为只有撞针部分才是真正致命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