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且来是个身高九尺的老人。
其人瘗颀长魁伟,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
如今恍惚也有一百多岁了,具体几岁,他是记不清楚了。
他解下短褐,露出的皮肤有些松弛。
隐约可见一丝丝肌肉线条。
他确实老了。
自十年前,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令人费解的是武道还在不断攀高。
有一句登高绝句是如何说的?
“一登一陟一回顾,我脚高时他更高。”
意思大概是,每登高一段路,就要回头看一下其他登山的人,当我站得高时,山却比我更高。
当后无来者时,李且来也只能孑然一身独自登高了。
武道没有顶峰,他就一直攀缘。
无非是脚快脚慢而已。
只可惜天不假年,这狗日的天老爷,自然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眷顾。
他巴不得自己快些死呢,
延年益寿?不奢望,多活一刻都算天老爷走了神,没盯紧自己。
李且来知道自己还剩不多寿数。
再也支撑不到下一个甲子了。
当然,自己要是愿意走出这瓮天,天老爷说不定当即天门洞开,使仙娥狂舞,夹道欢迎。
只不过这样,自己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仙人了。
李且来望着与阎驮桥齐高的水流。
甩掉草鞋,屈膝伸了一只脚下去。
湍急的河水冲刷他皱皮耷拉的脚掌。
刺骨的冰凉。
李且来自言自语:“那臭小子怎么还不来?”
史烬那小子了,往年暗流最凶最激的时候,都是雷打不动前来此处,阻击暗涌,挥剑断流。
那小子,怎么说呢?嗯嗯……只能说有迟慧。
所谓的迟慧,那是场面话。
意思就是现在看起来足够蠢,甚至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也不为过。
自己好歹每年都指点他一两次,没想到练剑十年,还是个六品。
不过自己阅人无数,他要是过了不惑之年,未来武道必定一马平川。
三品不敢说,四品还是板上钉钉的。
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去年骂得太狠了?把他怕丧志了?骂到放弃练剑了?
那可真是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