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雪仪没羞没臊走到胤禛旁边,非坐下来挤到他怀里,厚着脸皮死活扒住他瘦劲有力的腰,才软声道:“妾是没有爷眼界广。爷每年有参与的大事不知凡几,妾只捡爷参与处置过的说。”调整了一下脸的角度,让自己的侧脸在窗外的光照下更显得晶莹一些,因说道:“妾且不说那些话本子,单说妾爱看的《农政全书》里,就有不少让人收获的东西。经史子集是养精神的,这样的书是养能干的。若妾是一县官员,自然是这样的内容不离手的。”
又伸出手指,一一列举道:“妾看农政全书的时候,和农家、做官员的看到的不同。农家看农书本就吃力,看在眼睛里面的,大多是种植之道,譬如如何增产、如何防虫子,如何种植能让作物长的茂盛。做官的,妾是不知道是否有爱民之心做这些,若有,看的时候,应是眼睛放在大的地方上,譬如在本地推广些善长的品种,好让本地的百姓丰收、获益。”
胤禛抚摸着小格格的头发,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武雪仪也不气馁,接着道:“妾既看种植之道,也看官员之意在,不是因为妾中意,而是因为妾有闲情逸致、多余的闲暇。种地的人,一年到头没个消停。哪来的片刻闲暇琢磨这个?目不识丁的才是正经。”低头在胤禛胸口蹭了蹭,又道:“官员每日迎来送往的多,做了上面的人情,考核就有了准数,辛苦帮着下面经营,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场景呢?没有钻营的想法,像前任似的管理,也不出大差错,为何要做新的变化呢,谁知道最后收效好不好?纵使因有些想法,想要成绩上好看些的,农事辛苦,真要往下推排,下面阳奉阴违,不一定听你官老爷差遣。因此妾猜测,看的官员也一定不算太多。”
胤禛这回算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笑道:“有些意思。”
武雪仪受到了鼓舞,讲出来的话语都变得又清脆又缓慢,不徐不疾的样子:“妾越看这些经营的书籍越觉得有趣。爷看,咱们大清地大物博,南边能养的东西,北边没有;北边特殊的物产,南方多雨,许也是不能种植。南北的人若是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地方,这一辈子就只能吃一样的米稻、一样的果品,未免无趣。商人贩卖,多是贩卖好运输买卖的成货,运输也就是把南方的米粮运输到北方来。若是有朝一日,百姓能对着天南海北的米面、果子、吃食挑三拣四,一辈子不出门,就能在口腹上享遍天下,那该是何等的富足。”
胤禛嗤笑一声,摇头道:“你这个馋嘴猫子,看农书满脑子也是这些。你当什么呢?日常的田地里,米粮的出产本就不高,也就江南地带,水土好些,米粮充足,可以发运北边旱地买卖。平日里自己也打饥荒,拿出来卖了,吃什么呢?纵使田里的东西出产的多了,长得好,自己拿出来卖,车子一走一两个月度的路程,到了霉了烂了,路上叫不太平的匪徒给劫了,算谁的?不一样子的吃食,中间价格差别也不算大,同样的布匹,从江南到京里,十倍获利于粮食果品,你说贩卖的人家愿意做什么生意?”
武雪仪不服气,因道:“爷们说的妾自然知道,可是江南布匹绸缎已有了大商家,争也争不过。且花费也高,还没做成,就得投入一大笔,一般生意人哪来这么多本钱?妾觉着,还是运输不便、路途不定的缘故多些。”又摇头摆尾的跟个鱼儿似的扭动道:“不说这些了,妾说不过爷们儿。要不是爷问,妾才懒得班门弄斧。妾不管,且听说爷们庄子上有自己的田地,平日里自己也种植汗阿玛御田里的品种,妾下次也要去。平日里没能耐出门子,连蔬菜瓜果长成的样子也不甚清楚,看的再多,也都是纸上谈兵过嘴瘾子。”
胤禛想想倒是没错,自己做皇子阿哥的尚不能到处随意走动,更何况府里的女眷?想着她日常在屋里看了这么多,也没法实行,也替她闷的慌,因点头道:“这么一说,倒是没有错。没有实际瞅过,说出来徒惹人笑话。”就看见美人飞过来一个哀怨的白眼。
又摸摸她耳朵,逗着道:“就说怎么想到看农书?就算是想要出去没机会,怎么也得看看游记?看农书,又不是要你种田。”指着她的脸颊笑道:“才明白过来知道你是想出门玩,拐弯抹角的游说呢。行啦,下次带上你,等小四能走了,带他去撒撒欢儿。”
武雪仪总有一种这个亲爹是拿儿子当爱宠溜的错觉……顺势让锦西把小四抱上来给四大爷刷存在感。看四大爷那副欢喜的样子,把小四逗的“咯咯”直咧嘴巴,心里还是软了一下……啧啧啧,虽然是渣男,毕竟是亲爹!虽渣然亲啊!
等到晚上做完了床上运动,武雪仪都快睡着了,胤禛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份例,本身就没有设的书房,所以这书房的位置安排简陋了些,是爷当初考虑不周。等你再生一两个,爷就把你份例升上去……到时候给你弄间大书房,平日呆着也亮堂些。”
有些迷糊的武雪仪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这是因为书房,升起来要给自己升职的念头?
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的平淡。因宫里太子和康熙爷关系有所缓和,此次下江南,太子表现的谦恭许多,也不再随意和大臣私下来往,表现的比上次低调些,似乎令康熙爷满意了些。回京的时候,除了带回来四个江南美女,到没有出什么岔子。结果刚过完年,四大爷就被亲爹拉去巡畿甸。府里女人们立刻就消消停停的各干各的,院子里也没有常常走动着看花看月亮、踢毽子抓松鼠的妾室了。
武雪仪现在啥也不关心,最令她牵挂的就一件。
她亲爹要考进士了!!!!!!
武雪仪现在常常自己煲汤、炖肉,烧乳鸽,平日自己喝汤,只往汤里加几滴水。也不知道亲爹底子如何,既然想要考试,自己也定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不每日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因而往往整碗汤的水都会被她悄悄换成水柱子的水,不知道武爹除了身体康健一点,皮肤是不是也变滑了。。。。。。
反正每天准备吃食的时候,武雪仪都有一种担心自己儿子高考的既视感肿么破……
今日是武府的回信到了,武雪仪正拆信细看。上面详细说着武爹的准备、一些叮嘱,包括桃姨帮助做的考试袋、自己铺子里出的笔啥的,事无巨细,让自己千万不要挂心,说的不知道有多认真。
武雪仪心下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这个亲爹,之前把亲闺女养成了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废,结果被四贝勒府这么一帮忙,知道了女儿在府中过的算是有地位,终于…。。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可以说正事”的地位。
啧啧……。武雪仪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亲爹,爱姑娘是真的,原先太过溺爱,也是真的。还好自己穿了,要不这武姑娘能在贝勒府活多久?
想了想,提笔叮嘱了一些。知道武爹是考过试的,也不去在那边显摆自己的心思细了,注意事项什么的不过一笔略过。却让王禄贵把之前叮嘱的大厨房,做上的厚而压实的米糕、香糕,味道尝了觉得不错,让厚厚的切了□□份、包好,让送出去,直接送到武府里面。还在信里叮嘱:“知道阿玛有准备,然则贝勒府厨子做的料子细腻且抗饿,又不过于甜腻,正是入场时的好东西。”
让武柱国千万带着。
等到四大爷瘦了一圈,从褐禛变成黑禛回府的时候,春闱也开始了。武雪仪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在那边每天想一想,不过那段时日丫鬟们也都老实许多,不敢随意在那里玩笑取乐,知道自己格格心里憋着事。
后来据桃姨口述的信件说,武爹考完回来,一进屋子就狂睡了一天一夜,不过醒来之后精神尚好,虽然瘦了些,却并未考出什么毛病来。又提到武雪仪带过来的香糕,说武柱国觉着带上甚是明智,吃一小块就能饱腹且不齁嗓子。惹得武雪仪笑了一回,忐忑的心里也放下了。
说实话,武雪仪一点都不觉得让她爹当官儿是个好主意。武爹自己虽不算有钱,但女儿是贝勒府格格,京里敢欺负的毕竟不算多,生活平静安乐,就是膝下没有其他亲生子女,有些凄凉,日后过继一个,也算不得大事。武爹人品行不错,有些小聪明,但是不会拍马屁逢迎,脑洞也有些清奇(?),才干嘛,说实话也看不太出来。除了书画不错,诗文自己也不清楚。反正这么一个人,即使考上了,也是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可有可无的人物。
要不是武爹居然和此时还在贝勒府闲混的戴铎认识(又是武姑娘不知道的……),自己是贝勒府格格,即使四大爷要用人,也不会用这么一个。
难道是因为武爹这样的人用起来不招眼睛盯着?
武雪仪暗自揣摩了一回,不得要领,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结果到发榜的时候,武爹居然真的中了二甲进士,名次居然还是二十三名!武雪仪都惊呆了!擦!一个满族旗人啊!还是全国性考试啊!全国的人口集中过来,你尼玛给我考了全国二十六名啊!武爹你真牛!搁后世你可是人中龙凤啊!你你你…。。
还以为武爹就是个会读书的平庸旗人,没想到是个考试水平这么牛的平庸旗人!武雪仪愣了半天都没讲成话。
锦西以为她还是喜的怔住了,忙跟福贵笑道:“给外面报信的赏个最大的红封!”外面小太监听到了,喜的连连磕头,才跟着福贵走了。这边锦西赶快带着其他丫鬟给武雪仪行礼,道:“格格大喜!”
武雪仪总算是回过神,赶紧叫她们起来,笑道:“我也不是吝啬的,每个人多发一个月月钱,从我私人的账子上走。”又起身问:“贝勒爷在哪儿呢?我要求了回家,总得见阿玛一面。”
外边儿福贵跟武雪仪玩要回道:“师傅在外边儿接到张爷爷话,说贝勒爷给的准,让格格收拾收拾今日就可出府,另自己千万和福晋说明一声。”
武雪仪登时喜笑颜开,想不到四大爷也能做到的如此贴心!因换了衣裳,让锦西和彩环打点要送出去的包袱,又让车马在外门边上等着,她先带着绣东去正院儿。
福晋此时心里倒不如何不爽快。区区一个进士,倒真不入她的眼。满人本就不兴科举,自己家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做什么要清苦读书、博取功名?满姓大族,历代的皇帝本就宠爱,只要博了宫里的宠,什么官爵任职没有?自己娘家也是如此,纵是有读书的,也没有下场的。满人里下场的有大姓,却多是家里没有依靠、不能封爵的,才博这么一条出路来。
这个武格格,虽年轻美貌受宠爱,甚至还有儿子,儿子也颇得爷们儿欢心,她却觉得此人甚是不用放在心上。金嬷嬷规劝自己注意着,自己观察了这两年,觉着也就是一个骄纵些、有些小聪明的姑娘,要说有多少大的心眼子,那铁定是没有的。说是拉着和李氏争宠,她倒是可能来两回。要是多的,怕她也没这个胆子。娘家父亲已经四十有五,才进的进士位,又一个兄弟也无,实在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