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没提前说好,她……没为难你吧?”竹曦觉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况且往后他与公主举案齐眉,怎么能因为自己再生什么嫌隙:“没有没有!一切都好,长公主殿下只让我在院里待一阵。”李自牧像往常一样轻哄道:“外面人多眼杂,我又忙,这段时间待在院子也省得你来回跑出事。婚宴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往后一切如常。”竹曦向来听李自牧的话,李自牧既然开了这个口,竹曦自然是要听的。往后的日子也正如宋澜婷安排的那样,宾客也陆陆续续地全聚到了将军府。蕊娘身为管事,也要一个个地安排起客房。府里上上下下都各自忙碌着婚宴的筹备,竹曦的院子自然也就冷清了不少。竹曦坐在院子里,听着过往的达官贵族们高谈阔论,声音又渐渐远离而去。这几天也只有蕊娘为他送衣服送饭食。蕊娘开始两天还热热闹闹地与他分享今日府上发生的趣事,但今日的她走进院门却显得心事重重。竹曦帮蕊娘将饭食从餐盒里拿出,放在桌上。“怎么了?”竹曦以为蕊娘是忙了几天太累,打趣道,“管事大人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公子……”蕊娘抬眼看了一眼竹曦,又很快低下头,“今日迎客……”蕊娘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说,但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二人吓了一跳。李自牧沉着脸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最终目光定在了蕊娘的身上。蕊娘看清来人后连忙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下去。竹曦被李自牧的眼神震慑住,就好像鹰隼看着自己的猎物被夺去一般狠厉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何李自牧会是这副表情。竹曦小心地握住手里的筷子,试探地问道:“怎么了?”李自牧的声音有很强的压迫感:“蕊娘,送好饭就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多言。”“抱歉……好。”蕊娘向李自牧磕头认错,这才心有余悸地快步离开了院子。竹曦试探着看了一眼李自牧的神情:“没事吧……蕊娘刚才……做错什么事了吗……”李自牧缓和神色,又从餐盒里拿出一双筷子:“没事,阿曦,我陪你吃饭。”竹曦受宠若惊,李自牧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吃饭,这是难得的事,桌上的菜也刚好够两个人吃。李自牧对着盘里的菜挑挑拣拣,有些不满意地说:“这两天怎么就吃这些,厨房在干什么?”虽说厨房有怠慢之嫌,但对于竹曦而言,其实这些菜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在来此之前,他是吃不到如此热腾的饭菜。那时在寸草难生的西北,就算是李自牧,恐怕也吃不上这么好的菜。“牧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军中,我们就啃那些硬得磕牙的馕。阿信以前最讨厌吃这个,说是牙要是可掉了就会丑,会找不着媳妇。”“记得,那时哪有这些好酒好菜,看一眼恐怕都得馋死。陈信那小子也是,瞒着我连婚事都定下了。”李自牧闻言也回忆起来。竹曦轻笑道:“陈信眼光不错的,蕊娘很好。所以她若是做错什么,看在陈信的面子上,牧哥也要宽恕一二,不是吗?”李自牧无奈地笑了,竹曦七拐八弯地说了那么多,还是为了要给蕊娘求个情。“行,我知道。”李自牧往竹曦的碗里夹了几块肉,“多吃点,照顾好自己。”竹曦笑着答应,但没有吃那些肉。他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至于吃不下的原因,大概是这病消减了他的胃口。李自牧大口地吃完饭就出去应付客人。等晚间的时候,为竹曦送饭的就不再是蕊娘,而是一个不相识的婢女。竹曦不由问她蕊娘的去处,那小婢女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是蕊娘太忙的缘故,往后的饭食都由别人来送。这下竹曦就算再笨,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蕊娘白日明显就是有话要说,但李自牧来后就突然闭了嘴,现在更是避着他,也不知是不是李自牧的授意。现在这个院子算是彻彻底底地安静下来,除了李自牧大概也不会再有人会来。竹曦叹了口气,既然没人再找他,那就早早地吃了药,再准备上榻休息。墙上的弓是那日李自牧送的,竹曦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次睁眼闭眼都可以看见它。只要看见它,竹曦就莫名感到安心许多。在他的腿还没出问题之前,刀枪剑戟没有他不会使的,为着这个那些本来看不起他的将士,也个个都认可了他。称他是天生的武才。尽管那些照拂过他的患难兄弟,也大都没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这样好的能力,也确实得益于他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他同时没有认字的天赋一样。李自牧也试图教过他写字,但竹曦天生就不太会,渐渐地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睡吧,很累了。竹曦疲倦地闭上眼睛,他不能再去想这些事,否则会睡不着的。天蒙蒙亮的时候,竹曦又早醒了。这回他索性起来,往院里走。一墙之隔的地方,能够听到些热闹的人声。忽而又有个明朗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院门的地方传来。那人似乎在问路过的小婢女:“这里有住人吗?”“住人的……没住人……”那小婢女怯生生地纠结了一会儿,“奴婢也不知道!”那人打趣道:“住人就是住人,没人就是没人,你还是这府上的婢子嘛?”小婢女的声音有些哆嗦:“客人还是去别处吧……这里将军说……不能随意走动……”那人调侃道:“笑话,这厮还在本王面前摆谱。别的不说,将军府本王比你熟悉。”“算了,你为难人家做小姑娘甚?还是等自牧兄回来再说吧。”原来还有他是个替代品那人调笑道:“若不是以前还在这间院里住过,谁还多嘴问?这李自牧也是,好院子不给我们住,偏偏安排那破房间。”第三人的声音原本就温温和和,现下语气放缓了些,听上去有松口的意思:“所以王爷是打算故地重游?”竹曦暗叫不好,这两人恐怕真要进来瞧瞧。长公主说过不让他见客,可是偏偏是他们要招惹来,自己是一步没迈出过院门!恐怕又要给牧哥丢脸!院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竹曦只得先踉踉跄跄地进屋,躲进内室的小墙后面。或许他们只是顺便一看,就会走的。那两个人客人谈笑着进了房间,后面那个府里的小婢女也跟了进来,试图将二人给请出去。但面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婢女紧张地环视整个屋子,索性推门而入的时候,竹曦并不在里面,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藏在小墙后的竹曦透过纱帘,只窥见那位自称是王爷的人身着玄色常服,后边跟着个月白色的春衫的人影,大概就是方才那个较为温和声音的人。王爷一下就注意到那显眼的弓:“苏安,这墙上挂的弓怎么这么眼熟。”原来那人叫苏安。那个叫“苏安”的人靠近仔细观摩一番,总算想起来:“是当年李自牧送我的入泮礼。只不过后来苏府被抄了家,这把弓我也没带走,没想到这把弓被他自己捡回来了。”苏安有些疑虑:“可……怎么会挂在这里?”王爷却已经走到小桌旁,对竹曦前些日子做好的绿豆糕很感兴趣:“这不是你从前最爱吃的糕点吗?李自牧怎么连这都准备好了?”“绿豆糕……可为什么……”苏安环顾四周,床榻上还有被褥,“这里有人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