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突然的病倒,除了下毒还能是什么?战场上多得是投毒的事,这次多半也是。李自牧抱着这样的想法,对着陈信说:“去查,这是谁给他的?”陈信领了命,不多时便查到了人,但这人却是蕊娘。蕊娘也是一脸地不解,被下人又是拽又是推地带到了李自牧面前。李自牧怀疑地问:“蕊娘,这药是你给的?”蕊娘跪在地上看见昏迷的竹曦和沉着脸的李自牧,一下就想到莫非将军是怀疑自己给竹曦下的药!“将军!这……这不是什么害人的药啊!”蕊娘被吓得不清,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就是公子前阵子说想补身子,托奴婢买来的补药!就是普普通通的补药啊!”陈信拦着李自牧,一面又是自己的妻子,但是他愿意相信蕊娘:“李自牧!你要疑神疑鬼到什么时候!蕊娘在府里多少年了,你凭什么怀疑她?待会儿大夫回来,一验就知!”众人僵持在屋内,直到老军医抓了药来,再入屋内。陈信抢过李自牧手里的药,让大夫查验。大夫细细查了,才道:“是补药,但药不对症。多吃无害也无多少益处。”蕊娘从来没有被平白无故冤枉过,现下证明自己清白,忍不住留下眼泪。陈信这回是真的恼火,一边竹曦生死未卜,一边妻子又被冤枉。这两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是李自牧。李自牧闭眼垂头:“抱歉,是我太紧张……但是,但是我真的想不出……阿曦他为什么……”陈信瞪着李自牧,扶起被吓坏的蕊娘。李自牧还在痛苦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陈信看着这样颓唐的李自牧,头一回觉得他变了很多。少年的英勇无畏,真诚与炽热,在这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没见半分踪影。他会不计后果地出口说些伤人的话,他会随意怀疑忠诚的下属,他会辜负爱他的人。若是这些事发生在十几年前,他不会选择跟随这样的一个将军。竹曦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人作为他的爱人。彼时的他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到希望与胜利,所以兄弟们都愿意把命运交付到他的手上。但为什么……人为什么会变呢?陈信将蕊娘带出院子,安抚好她。蕊娘已然看到竹曦的状况,心里五味杂陈。竹曦是个好说话的人,还给自己的婚事出了不少的礼钱。但现如今自己的婚事没办,竹曦就先倒下,看来他到底是瞒了自己。明明已经病成这样,托自己买药的时候,还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去。难怪看他总是蔫蔫的,还被李自牧的事打击到,怎么可能没事。院内满是煎药味儿,竹曦被呛醒过来。朦朦胧胧间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这个屋子里,身边坐着的还是自己最不想看见的李自牧。“喝药。”一碗黑漆漆的药端到竹曦的面前,竹曦没有听李自牧的命令,翻身退到床里侧。“我自己有药。”竹曦在自己身上翻找那一小瓶药。翻遍了全身都没有,他开始着急了。这药是贴身的,除了李自牧没人会拿。李自牧向来不喜欢自己有什么事瞒着他,现下连这瓶药也被搜刮没了,自己真是毫无隐私可言。“那药能治什么?这命是你的不是我的,你若生我气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李自牧拿这种语调哄竹曦,“阿曦,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先把病治好。”竹曦呼吸粗重,这些年自己哪天不是这样硬扛过来的,他真的没信念再扛下去。再扛两三年和再扛两三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徒增痛苦罢了。竹曦不怕死,因为对于他而言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过去他就是想再陪一陪李自牧,现在发现李自牧压根不需要他陪,他难道还要赖在这里浪费草药吗?竹曦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很干脆地要走。他原本也不靠李自牧活,没李自牧的这半年,他一样挺过来的。昨夜走的时候,竹曦就已然下定决心,死在半路上,至少别和李自牧再扯上什么关系。而现在李自牧还以为他是在闹脾气,拿他当小孩哄。这碗药是一定要吃的,不然竹曦就会出事。李自牧见竹曦没有松口的意思,心一横,直接凑上前掰开竹曦的下颚,强迫着把药灌下去。李自牧怕了,不吃药,竹曦就会死。竹曦的下颚才受的伤,李自牧轻轻一捏就痛得张开了嘴。药汁苦得发酸,来不及吞咽就进了肚子。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反抗李自牧的力气,只能挣扎着抓李自牧的胳膊,让他松手。竹曦绝望地咳嗽着,药汁顺着他是脖子流到衣领里,粘腻得难受。作者有话说:哪个小可爱给了本鱼20个海星,谢谢比心!我已被困住“我求你,我求你。以后的每一碗药都要喝,你的病才能好……”李自牧灌药的手不停颤抖,“阿曦,我是为你好的……”竹曦被呛了好几口,但终究还是李自牧灌下去一大半。竹曦掰不过李自牧,一下子卸了力。李自牧的双手还在不停地发颤,他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怖。“这衣服和床褥都脏,我马上给你换!”李自牧从没有为竹曦干过什么活,现在主动想做些事,倒显得笨手笨脚。他魂不守舍地从柜子里翻找出几件干净衣服,伸手去解竹曦的腰带。竹曦已经没力气再去反抗什么,争辩什么。他看着李自牧笨拙的动作,只想发笑。李自牧不会照顾人,竹曦为他做饭洗衣,疗伤换药,方方面面全都花在李自牧身上。自己笨手本脚的,是花了好大的劲学的这些。李自牧却拿他当替身,拿他当玩物。竹曦的肤色比昭人白,若是忽略身上狰狞的刀剑伤疤,这就是一块完美的白玉。这些都是在战场上受的,竹曦都没有喊疼。因为他想与李自牧并肩作战,成为他身侧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李自牧曾无数次看过他的身体,他的脸。也曾无数次吻他的唇,抚过他的身。但李自牧将心里的那个人藏得真好,一次都没露馅。而现在的李自牧卸下伪装,真实多了。他用沾水的汗巾细细给竹曦擦去药汁,扯出干净衣服给竹曦穿上,但竹曦却并不怎么配合。李自牧定神,再拿起手中的衣物一看,才知这又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衫。他急忙又去柜子里翻找,可是满满的一柜子,甚至找不出一件深色的衣物。“阿曦,我的错,你先将就穿,”李自牧还是拿了其中一件衣衫,“等病好了,想买什么颜色的衣物随你!不不,我今天就去!”竹曦气得双唇发颤,不停地咳嗽。头还发晕,由着李自牧将这件衣衫穿在自己身上。这些衣物留着真碍眼,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觉得它们好看。两厢僵持不下,竹曦的脑子愈发昏沉。大概是因为药的缘故,他再次沉睡过去。竹曦再醒来时,屋里只有蕊娘一人。上一次见到她,还是蕊娘想要跟竹曦透露内情的时候,现在竹曦到底还是知道了,并且一病不起。再低头看,身上又换了一套玄色的衣衫,看来自己一觉睡了许久,李自牧已经另买了衣衫,将原先那套换了。但是换了又如何,没换又如何?他们回不去了。蕊娘看着竹曦憔悴的面庞,苦涩地开口:“公子,将军还是让奴婢来服侍你。”竹曦从床榻上支撑起半个身子,像是想去拿什么东西。蕊娘赶忙上前扶住竹曦:“要什么?奴婢来吧。”“那个……盒子……”竹曦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挤出几个字眼,手指向镜台上的盒子。蕊娘取来,放在竹曦的手边。竹曦打开盒子,从里面抓出不少的金珠子,一股脑全放在蕊娘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