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牌儿?他应该有牌……”那人看上去又要醉倒,没说两句就倚在柜台旁像是要吐的样子。秦二白绝望地仰天长叹。大清早的,非要给他找活干,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竹曦沾了满头的酒水,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头发湿答答地披在肩头,是非洗不可了,不然满头的酒气,又黏黏糊糊的不是很好受。大清早的,又要费事。他跑到后院,奈何单手真的什么也干不了,连提一桶水都费劲。李自牧补了一觉,才从床上爬起,就见竹曦这副鬼样子。还打算单手洗头,看这费劲的样子,觉得如若没人帮他,这头他能洗上一天。他拎了两桶水,把竹曦招呼过来:“来这儿,把头低下,我来洗。”竹曦如释重负,把头发都撩到前边,配合地将身子弯下。李自牧从桶里舀上一瓢水,往竹曦的头发上倒。清水顺着发丝一缕缕地流到石板上,溅起不小的水花。“怎么回事,半天不在,又弄得这么狼狈。”竹曦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就是玩闹。浪费了酒,是他们自己亏了这钱。”李自牧倒是听出来了,还能是谁,前楼的那些公子哥。发发酒疯,遭罪的还是竹曦。“你总这么想。别人欺负你,你又不吭声。有句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一不哭,二不闹,谁来心疼你?”竹曦不知道这话怎么接,李自牧给自己洗头,应该算是在心疼自己吧。别人心疼他倒是不要,李自牧心疼他希望多来这么几次。想到这里竹曦偷偷地笑了两声,肩膀也跟着抖。水一瓢一瓢地淋下,竹曦这么一动,水都跑到衣领里去,李自牧真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他按住竹曦:“别动了,洗完我帮你擦。”竹曦觉得不用这么费事:“要不等它自己晾干?现在才早上,离睡觉还有好些时候,应该能干。”李自牧不允:“吹风容易头痛,虽然已经是夏季,但也不能不防着热伤风,别小病堆成大病。”大病都是小病积起来的,小病的时候不注意,到了治不了的时候也只能后悔。李自牧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把酒渍洗净,费了整整两桶的水。李自牧让竹曦进屋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坐在床头,拿起干白布就往竹曦的头发上堆。挑起一缕细细擦压,将水都挤到白布里。如此细致的活儿,李自牧还是一盘端走砍柴,吃饭,练武……李自牧忙活完一天,晚上点了灯等竹曦出现。没成想竹曦这一跑还真就不回来了。李自牧撑着将沉未沉的眼皮,等到灯油都要烧尽,也没见竹曦回来。难不成真是赌气,竹曦这倔脾气,又跑到哪里去钻牛角尖。他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一圈,扫到门框上时又忽而想:门还闭着,或许是自己的房门没有打开,竹曦不敢进?李自牧下床把门开直了,又回到床上打瞌睡。门户大敞,这蚊虫嗡嗡作响,全跑进屋里。李自牧睡不好,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竹曦压根就没回来,只得又爬起来找。床头的油灯已然燃尽,看来已经过去些时辰。李自牧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一转头就看见竹曦就坐在门外的廊下,靠着门框睡得正香。这样都能睡着?李自牧心里暗叫佩服。其实竹曦一早就在门口徘徊观察,本来想趁着李自牧什么时候熄灯睡下,自己再偷偷溜进去睡。奈何李自牧一直点着灯,竹曦误以为李自牧醒着,就没敢进。等着等着,倒把自己给等睡着了。“小鬼,说你什么好……”李自牧扬起嘴角,无奈轻笑。总不能由着竹曦在地上睡一夜,李自牧自然把他抱到床上,稳稳地放在小床里侧,替他掩好被角。夏夜热风阵阵,加之有蚊虫叮咬。竹曦睡得不稳,翻身朝墙。细细密密的汗珠附在后颈上,可想而知是有多热。李自牧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得抽出蒲扇给竹曦轻轻扇风。蒲扇大而轻,扇出来的风也足够,竹曦在睡梦中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舒坦很多。自己扇的扇子,总要把自己也扇凉快。李自牧仰面躺下,微风拂面,确有几分快意。虽然住得算不上好,但竹曦就在身侧,有床板睡,有蒲扇,有月光入户,没什么比这更踏实的。李自牧可不像宋锦程,挑三拣四,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有吃有穿,能活就行。李老将军在世时,就没怎么管他的死活。没饭?自己想办法;饿了,自然就会去做饭。李老将军一直贯彻着这样的原则,所以当年上学堂时,同窗都有自家人送饭,他总是世家公子里唯一一个两手空空,靠朋友“接济”吃上饭的。做李家的儿女,就两个字,“命硬”!李自牧转头看了眼竹曦,觉得其实竹曦的命比他还硬。这小鬼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生了毛病也不管,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却能活到现在,也是他自己的本事。这一点,李自牧甘拜下风。但就是命这么硬的人,最终却死在那个无风无雨的夜晚。大抵是原本就在硬抗,一下子卸了力就再也撑不下去。就好像一只永不落地的鸟,一旦停止高飞,生命也会随之终结。不论李自牧是否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竹曦注定是要做这只鸟的。就好像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会被注定。李自牧想要逆天改命,没有这么容易。除非让竹曦走向另一条路,让他成为不同于上一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