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离去,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李丰杨被这般正常的卫宁弄得浑身不自在,性子也不似往日跳脱,看上去难得有几分靠谱。
“何事?”
卫宁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我失忆这些年,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不知师弟遇见纹斛之时,他是个什么处境?”
陡然被砸了这么一句,李丰杨一时没反应过来,弄清卫宁的意图后也不怎愿意跟他说,他自己那会儿在宫里过了一段荒唐日子,当时不觉难堪,事后想来却着实臊得慌。
旧事重提,不等于揭他伤疤么。
“能怎么样,他那样的人精得跟鬼一样,处境当然极好。”
而且把他欺负得可惨,惨到差点儿丢了性命。
李丰杨本就不是个兜得住秘密的主,心里有委屈,从前不好跟师兄师父说,怕被笑话,如今好容易有了地方吐,可不得抓紧机会嚷。
“你不知道薛纹斛有多阴险,同样是当男宠,难道不应该相互体谅么,一来就让我挨板子,也不知道给那狗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那样一个煞神竟叫他驯得服服帖帖半点脾气没有,如果不是后来被人陷害被迫出宫,眼下还不知道怎样逍遥快活呢。”
李丰杨从来就不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做出一言不合就刺杀皇帝,刺杀失败就心安理得当男宠的事来,他只管胡乱抱怨,并不考虑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会造成什么影响。
而卫宁,打从听了第一句过后,整个人便呆在了那里。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他的拖累,本该活得好好儿的一个人。
他本该娶妻生子和乐一生……竟以皇子之尊……雌伏人下屈辱度日。
改朝换代之事他已从纹斛口中知晓,提及新朝皇帝之时不过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他自己也以为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却不想……亡了国的皇子,凭什么独独活下了他?
六皇子薛纹枢有开国将军庇护,五皇子呢?他的纹斛呢?凭什么在那豺狼遍地的京城立足?
李丰杨还在那儿抱怨,等到终于说了个痛快才发现卫宁神色有些不对,双眼血红血红的甚是吓人。害怕他又犯病叫自己遭了毒手,李丰杨再不敢耽搁,背起药箱就追自个儿师父去,因着走得太急,没能发现那双猩红的眼里流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两行滚烫的泪。
他竟累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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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昔在屋子里守了一夜,免不得有些困倦,瞅见杨靖和薛纹斛来换班儿时才稍稍放松了精神。
“昨晚没甚异常,今儿个就辛苦你了。”
拍了拍师弟的肩准备交班儿回去困觉,却不想被杨靖留住了步子。
“山上并不太平,纹斛一会儿同你一起回去,劳烦大师兄将他交到卫宁手上。”
杨靖今日带人出门前便得了卫宁嘱托,山上还有内鬼,切不可叫纹斛落单。
师兄弟两个在这儿说话,纹斛却是先一步进了房门。朝云派没有牢房,后山的废宅虽说能关人,可毕竟离众人太远恐生变故,遂特意找了两间闲置的客房分别关押这两人。化功散已喂,手脚亦用绳索缚住,考虑到静娘的本事,还特意给她添了一剂软骨散。
纹斛先进的就是静娘的屋。
房间干净整洁,旁边还有俏生生的女弟子就近看管,对于一个企图害人性命的凶手而言已算得上不错的待遇。
“薛先生早!”
那女弟子见着薛纹斛过来后脸上立刻涌起崇拜之情。越是自己欠缺的东西,越是稀罕。朝云派上下最缺的就是心眼儿,所以对心眼儿多成筛子的纹斛尤其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