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看到孟乔坠下深崖,蓝宇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孟乔活捉华雄的意愿,举枪朝华雄疯狂射击。几乎就在同时,华雄的枪声也响了,蓝宇右腿中了一枪,华雄被蓝宇打中了小腹,肠子都流了出来。
华雄毕竟上过军事名校,又纵横江湖十多年。他临危不乱,忍着剧痛,把露出体外的肠子重新塞进肚子里,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布条捆紧扎好。
不过,肚子上的伤口加上刚才扎扎实实挨了孟乔一脚,稍稍一动就胸口剧痛,华雄不敢再恋战,趁着天黑跌跌撞撞地朝缅甸方向逃去了。
蓝宇拖着伤腿,追着华雄的背影放了几枪,他牵挂着坠下悬崖的孟乔,也不敢越过国界去追华雄,只能暂时不去管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蓝宇深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把华雄这王八蛋绳之以法。
蓝宇来不及处理伤口,立刻联络了边检站和他手下的战士,让他们火速赶来救援,然后扑倒在悬崖边,大声地呼唤着孟乔,回答他的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峡谷深处阴森凄厉的怪吼和回声。
直喊到嗓音都哑了,蓝宇依然没有得到孟乔的任何回音。这时边检站的武警战士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找到了重伤的蓝宇,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正要把蓝宇抬回去,蓝宇坚决阻止了他们。
这时蓝宇的队友们也闻讯赶到了这里,他们拿着手电筒,在蓝宇的指示下沿着悬崖边寻找了很久。可是因为底下是万丈深崖,传说谷底地形极其复杂,毒烟瘴气环绕,阴冷潮湿,蛇蝎横生,又与缅甸临界,是当地老百姓口中著名的死亡峡谷。人畜如果一不小心掉入谷底,即使没有被摔死,也会被毒气所伤,或者被毒蛇咬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现在天这样黑,伸手不见五指,战士们不敢贸然下谷去找,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蓝宇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拿这么多战士的生命去冒险。蓝宇深悔自己没有来得及阻止孟乔,深悔没有及早开枪打死华雄。此刻,他却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愧悔和腿上的剧痛坐在悬崖边等天亮。他的腿伤得很重,子弹还没有取出来,可是无论战士们怎么苦劝,蓝宇都不肯离开。他一定要等到天亮去救孟乔,尽管他深知掉入这万丈深渊中意味着什么,可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蓝宇都不能放弃。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多钟,天刚蒙蒙发亮,近处的树影开始显露轮廓,薄薄的晨曦带着魅惑人心的美丽渐渐照进丛林里。花在苏醒,鸟在嘻闹,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华雄,该死的毒品,这该是多么美丽迷人的一天。
蓝宇正要让战士们想方设法深入谷底去寻找孟乔,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在蓝宇他们头顶响起,蓝宇顿时泪落如雨。原来邵杰和秦峰得知消息,连夜带着一中队的十名队员风尘仆仆赶到了这里。见到邵杰和秦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也许是因为再也承载不起这样的悲伤与愧疚,蓝宇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头一歪晕倒在战友的怀中。邵杰让蓝宇的战友马上坐直升机送蓝宇去部队医院抢救。
蓝宇他们走后,邵杰和秦峰带着特战队的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沿着孟乔坠崖的地方攀下万丈悬崖,在悬崖绝壁间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一边寻找,一边含着热泪,不断地呼唤着孟乔的名字。
下到谷底,邵杰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当地人口中谈虎色变的死亡峡谷,其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谷底奔流而过,溪流上面芬芳缭绕,云蒸霞蔚。小溪两侧,鲜花簇簇,彩蝶翩飞。
可是很快,邵杰和秦峰他们就开始呼吸急促,嗓子发紧,全身无力。幸而他们早有准备,赶忙拿出范志明在他们临行前交给他们的一种通红的小丸子含入口中,这才转危为安。原来,这美丽的假象下面,笼罩的是死亡的阴影;原来这些芬芳的花朵和悠然的雾霭,都是杀人于无形的刀剑。
这一发现,让邵杰和秦峰更加心急如焚。孟乔身上没有范志明给的红丸子,他要怎样才能躲过这些有毒的芬芳和杀人的雾霭?
邵杰和秦峰沿着溪流一路搜索,不时有各种剧毒的昆虫彩蝶从鲜花绿叶间振翅飞起;不时有隐藏在花间草底的毒虫和蛇蝎从他们的身边窜出。还有那些颜色绚丽的花草,如果你一不小心沾上它们,立时便其痒无比,让他们防不胜防。
邵杰和秦峰带着十名战士,几乎翻遍了整个位于中国国境的死亡峡谷,他们找到了孟乔的两支手枪,找到了华雄那一背包新式毒品,却唯独没有看到孟乔。他们只在崖底的草丛里,见到了一大摊血迹,还有几绺从孟乔身上撕下来的带血的烂布条和不远处两条已经僵硬的眼镜蛇。
邵杰他们沿着血迹搜索了半个小时,在临近缅甸还有半里地的溪流边,他们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搜索整整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十多个小时过去,邵杰,秦峰和一中队的战士们水米未进。他们一次次从希望走入绝望,又一次次在绝境中满怀信心地寻找着希望。一根头发,一滴血迹,一绺碎布,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
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希望,无论他们怎样绝望,直到苍茫的夜色再一次降临到这个美丽又诡谲的深谷,孟乔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孟乔很可能在黑暗中不明方向,沿着溪流进入了缅甸境内。”邵杰站在滇缅交界的谷口,无奈地对秦峰说。
“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孟老虎胆大包天,我相信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想出办法,回到中国来。”秦峰熬得血红的眼睛里,挣扎着一丝微若萤火的希望。从这一路殷红的血迹可以看出,孟乔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即使他没有粉身碎骨,他一定已经身负重伤。他要想带着一身伤痕,孑然一身在那异国他乡的丛林里绝境求生,和下海捉蛟,九天揽月没有什么两样。
“是的,我们应该相信孟乔,这些年,他什么样的恶仗没打过?什么样的险恶没经历过?他不是好好地挺过来了吗?”邵杰眼里含满了泪水。他心里清楚,过去再怎么险恶,孟乔身边都有一帮子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他是在自己祖国的大地上。而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身份,只能赤手空拳去奋斗。孟乔还能实现他对小雪的承诺,平安回到她的身边吗?
小雪,那个美丽温婉,娇俏聪慧的女孩,那个总是让他情不自禁,让他梦绕魂牵的女孩,他曾经无数次透过房间的窗口默默地看着夕阳下的她一脸幸福地靠在孟乔怀里荡秋千,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她巧笑嫣然和孟乔十指相扣相依相偎。这一次回去,他该怎样去面对她的一脸幸福?怎样去面对她的巧笑嫣然?
“孟乔,你答应过我和小雪你会平安回来的,如果你能听到,你给我记住了,如果你敢对小雪食言,我拼了命也要娶她做媳妇!”当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深谷,邵杰悲痛欲绝,他走到悬崖边,声嘶力竭地望空呼喊。
“孟老虎,我说过了,你若是敢就这样死了,我秦峰到了阴曹地府也饶不了你!”秦峰对着远处苍莽的丛林,泪流满面。
“队长,我们等着你回来!”战士们自发排成一排,对空鸣枪,表达着心中的悲痛。
长空寂寞,丛林无语,偏偏今天晚上,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上中天!
孟老虎,这个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的霸道魔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在他心爱的战友面前,消失在他最心爱的小雪的生活里。
蓉城军用机场,凌雪在莫非的搀扶下,几个小时来一直挺着大肚子站在墨绿色的停机坪前,焦急地等待着孟乔的归来。
“嫂子,你别着急,队长身手那么好,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嫂子,你怀着孩子,站久了辛苦,我们还是回家去等吧。我答应了指导员一定照顾好你的,待会队长和指导员回来,他们要是看到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站着,他们两个人肯定都饶不了我。嫂子你就当可怜莫非,跟我回去,行不?”莫非一直在凌雪身边喋喋不休地恳求着凌雪。
虽然莫非也和凌雪一样,一心盼望着能第一时间得到队长的消息。昨天晚上邵杰要他留下来照顾凌雪,莫非就老大不情愿。做了孟乔五年的通讯员,他就像队长的影子,和他生死与共,与他形影不离。得知孟乔掉下悬崖的消息,莫非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到那片莽苍黑暗的原始丛林里,去找回他视若兄长的队长。
可是指导员根本不听他废话,他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交代他一定要照顾好凌雪。“如果我们回来看到你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差池,我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指导员邵杰黑着一张俊脸,莫非才知道素来儒雅有礼的指导员耍起横来,一点不比孟老虎温柔。
“莫非,孟老虎平时对你好不好?”凌雪抬头望向宁静的夜空,夏夜的天空湛蓝深远,一轮金黄的圆月清慧皎洁,和风轻拂,好一个祥和旖旎的夜晚。她的孟老虎会在哪里?他会和邵杰他们一起,高声大笑着走出直升机,然后快乐地朝着她飞奔而来,当着邵杰和秦峰的面,肆无忌惮地抱起她,在她的唇上重重地放肆一吻吗?他会轻蹭着她的小脸,含笑问一句“媳妇,想不想我”吗?
就为了给他这样一个惊喜,就为了让他再得意忘形一次,她逼着莫非带着她偷偷地来到这里,苦苦地等待了近三个小时。
等待是一种煎熬,但同时也是一种希望。就在这样的煎熬与希望中,凌雪终于听到了直升机划破长空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