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锈迹斑斑的五菱宏光行驶在弯弯曲曲的省道上,灰蒙蒙的车窗外一座座山丘连绵起伏,还有一片片柑桔林。
这里是堂金县,丘陵地貌,盛产柑桔,春见耙耙柑尤其出名。它虽然已经被锦城收入版图,但熟悉这个地方的人还是习惯叫它堂金县,或者水城。
这个地方林陌跟着师父来过几次,有一次正好遇上耙耙柑成熟,雇主又是包了一座山的果农,耙耙柑吃到他撑,所以他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很深。
“过了前面那个弯就到了。”说话的时候,卫东轰了一脚油门,但这车实在太破了,根本就提不起来速。
“不着急,山路你慢点开。”林陌担心这老爷车突然熄火,然后让他下去推车就不好玩了。
忽然一张扑克牌飞过来,差点击中林陌的鼻子。
他伸手抓住,是一张黑桃a。
坐在后面玩牌的潘妮那细长的胳膊一伸,林陌还没有看清楚,手中的黑桃a便被她拿走了。他回头去看,只见问题少女单手洗牌、切牌,一副扑克牌被她玩出了花。
“潘妮,不要学人去赌博,那些厉害的老千,最终都是断手断脚。”林陌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敲一下警钟。
潘妮皱了一下小鼻头:“你是我爸吗?”
林陌:“……”
“潘妮,怎么说话的?”卫东教训了一句。
潘妮翘起了嘴角,不服气不高兴的样子。
林陌说道:“老卫,人家是女孩子,你别这么凶嘛。”
卫东嗯了一声。
潘妮嘟囔了一句:“唐僧。”
林陌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问题少女问题多,他也懒得找话说了。
五菱宏光终于开过了弯道。
前面是一个山坳,十几座房舍零散地分布在山坳里。一户人家门上贴着白色的挽联,隔着老远也能听见播放哀乐的声音。
“我那兄弟叫许贵林,他比我先出来一年,在县城里送外卖。他是一个苦命的人,但为人很仗义。他妈得了癌症,昨天凌晨走的,他这一年赚的钱都用在给他妈治病上了,所以……”卫东面露难色,不好往下说了。
林陌说道:“老卫,我是看在你面上来的,你那兄弟是个孝顺人,就冲着这一点,我就收18块钱的红包就行了。”
卫东感激地道:“谢了,林兄弟。”
潘妮插了一句嘴:“既然是看在我大哥面子来的,为什么还要18块钱的红包,不收不更仗义吗?”
林陌淡然一笑:“阴阳师看阴宅,干的是涉关天机的活,收红包是为了避煞,主家给了红包也能心安,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破,至于收多少就随意了。”
潘妮嘟囔了一句:“封建迷信讲究还这么多。”
卫东是专心开车没听见,林陌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在他看来,潘妮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有点叛逆,跟这样的问题少女讲再多也没用。
面包车在院门一侧停了下来。
这边三人刚下车,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便从院门里走了出来,三十出头的年龄,一米七出头的身高,身材偏瘦,但不显瘦弱,给人以精悍的感觉。
“他就是我的兄弟许贵林。”卫东介绍了一下。
林陌细看了一眼,那许贵林表情麻木,耳薄眉垂,是个无福孤苦的面相。
许贵林走来,掏出了一包二十多块钱一包的芙蓉王,熟练地抽出一支递给卫东。
“贵林,这位是林大师。”卫东说。
“林大师,你抽烟。”许贵林又掏出一支烟递向林陌,微微躬身,很客气的样子。
林陌扶住他的手腕,轻轻推了回去:“谢谢,我不抽烟,我们进去看看吧。”
许贵林领人进院门。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铺着三合土,也不知道几十年了,地面坑坑洼洼,还泥泞。院子左侧的围墙下停着一辆电瓶车,车身上贴着某团招募骑手和商家的广告。它就是许贵林赖以谋生的工具了,估计也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堂屋的门敞开着,里面停着一口棺材。
山里交通不便,耕地不紧张,有些地方允许土葬,所以山里的老人很多一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
这口棺材还没有盖棺,死者躺在棺材里,一张脸苍白无色,身上穿着寿衣,还盖着几床被子。老话叫“重被”,有孝子被,也有女性亲属买来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