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果儿又是一阵道谢,这就是小贩的相互帮衬,毕竟谁都保不齐能准点来。有些熟客会有记位置的,没看到就以为没来。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固定在一块,不会轻易挪动。姜家离厂子街大概半小时的路程,两人掐着时间回来这样正好能跟家里吃饭点碰上,一路上聊着天,时间过得可以说是很快。临近家门口,姜果儿满怀欢喜的准备跟自家老娘报喜,结果还没等进家门,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女声。她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她怎么又来了,这秋风打得也太勤快了,真当咱家是印钞票的啊。”她能听见,姜成武跟他可以说是挨着,显然也听到了,他脸也拉了下来,忍了又忍,直接还是没忍住的骂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婶的性格,甩都甩不掉,咱家咬死牙不给她也没办法,就是纯恶心人的。”“哥,你先别回去,让她看到咱推车保准会猜出来咱们是做生意去的,依照二婶的脾气,搞不好天天到摊子来,那就是麻烦了。”现在他们生意才刚刚起步,真要是被赖上个爱吃白食的,吆五喝六,这生意还做不做?所以,这会儿不能让人看见。“成,老妹你先回去打探打探情况,没问题了再来通知我。”姜成武点了点头,他左右看了看,旋即朝着条偏僻的弄子,手脚麻利的将车子退了过去。姜果儿见人彻底没影了,这才转身,她手指压了压口袋里的钞票,确认钱还在后,深吸了口气,朝家里走去。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二婶一家继续趴在他家身上吸血。“我说大嫂,我不就是跟你借点鸡蛋还有钱吗,这钱又不多,你们家这会儿也不娶媳妇,赚下的都是攒的,这点肯定是能拿出来的,借不借您倒是给我句准话啊!”“我也不瞒你,我借这钱不是为的自己,那是为了你大侄儿生金的以后。”“前段时间俺家男人托关系,打听到龙冈钢化厂有空出来的职工名额,对方承诺只要家里能筹够钱,你侄子生金就能进去。”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个子不高,整个像是成了精的竹竿,因为太瘦,原本就高显的颧骨,更是有些突兀吓人,扫笊眉,一对细眼说话间左转右转,活脱脱的精明算计相。“现在职工多吃香啊,咱家现在可就国安在厂里谋了个差,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正式工,小日子过得多滋润!”“你侄子这可是正式工,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碰上。”“咱都是一家人,平时不帮就不帮,可这回不一样,你这当伯娘的不帮一把,这可说不过去,再说往后他稳定了,还能不孝顺你?”……胡琼惠头疼看着眼前叭叭个不停的女人,尽管对方说得声情并茂、好处多多,可这么多年的妯娌,她哪里会不清楚对方的品行。这是个扯皮的主儿,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十句里面有不见得有一句是真的。她现在说这钱是拿来给生金走厂子后门的,实际上到底干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至于往后让她家儿子孝顺自己,那更是没谱。所以,自己要真是借了这钱,那指定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这种当胡琼惠已经吃过不止一次,再听起来早就没什么感觉。而被骗的次数多了,她其实也有了点门道,那就是只要自己咬死不借,这女人顶天骂几句难听的,该灰溜溜回去,还是得灰溜溜回去。她目光有些飘移的看向门外,有些担心自家儿子跟姑娘回来被对方撞见,毕竟今早自己交代过让他们早回来,眼看差不多要到时候了。要是让老二媳妇撞见,那些推车摊子,阴阳怪气倒还好,这不借钱的说道可能就很难站住脚了。“大嫂,行不行您倒是说啊!”赵金凤口干舌燥的说了一通,一扭头看到胡琼惠神不在焉的模样,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她忍不住暗暗嘀咕,这老大一家越来越铁公鸡了,以前借起来可好说话,怎么才几年就大变样了,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作为大伯伯娘真一点不表示?亏得胡琼惠不会读心,不然要是听到对方的心里话,非得气得骂人。毕竟,谁家正经人会相信个言而不惜的骗子?不过,胡琼惠即便不会读心,她到底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赵金凤那双眼拐个角,她就能猜出她多半的小心思,见对方不再打太极,她也轻咳一声。“老二媳妇,不是大嫂不愿意帮咱大侄儿,实在是家里拿不出来钱。”“咱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年就指着那几亩地吃饭,这还得是老天爷赏饭吃,我家虽然现在没说亲,但也就是马上的事了,小武前不久交了对象,双方的印象都挺好的,估计过不了几个月就得定亲。”“还有小果儿,也在相看了,指不定今年家里好事成双呢!”“家里这点钱根本不够用,没准我还得跟弟妹你借,毕竟小武跟小果儿那也是你亲侄子侄女。”“这结婚可是人生头等大事,都是一家人,弟妹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吧。”胡琼惠是南方人,后来误打误撞来了北方嫁给姜家老大。生活这么多年,腔调却还是南方独有的吴依侬语,细声细气的,可这不代表会吃亏,相反她更有杀伤力,毕竟吵架这事不是嗓门大就行。有时候你骂得面红耳赤,对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堵死你的话。很显然,胡琼惠就是这样的。刚刚老二家的拿侄子搪塞,说都是一家人,这会儿她以眼还眼。同样是子侄,不能厚此薄彼啊,你家儿子进职工是大事,我家子女结婚就不是了?“小武,这不是还没定嘛。”“还有小果儿,她是姑娘出嫁,不说花钱,没准男头给的嫁妆多,到时候连小武的结婚前都赚来了”赵金凤被怼得还不死心,还想着继续,天知道她这个借口想了多久,没借到钱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可还没等他话说全,胡琼惠原本淡淡的神情豁然就变了。她眉眼一搭,原先秀气的五官顿时凌厉,她冷声道:“老二媳妇,我当你是妯娌才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但不代表我脾气真的好,我家只有嫁姑娘,没有卖姑娘。”“我不希望再听到拿姑娘的嫁妆,给儿子娶媳妇的话。不然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要知道不论在什么年代,嫁妆对姑娘来说很重要,因为那是她以后在婆家立足的底气。她从没听说过,娘家人拿了姑娘的嫁妆后,姑娘能在婆家过得好的,绝大部分都是在婆家站不直腰。别家怎么样自己管不着,可自己家里,胡琼惠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或许是她平时和声和气的,现在骤然拉下脸,赵金凤下意识心头一颤,接下来的话也都卡在喉咙里。胡琼惠原本不想跟人撕破脸的,可谁知道这人给脸不要脸,直接踩在她的底线上,她要是不断了人的念想,以后者这挑事的性子,保不准真会去自己家婆面前摆弄是非。而她家的家婆出了名的偏心老二老三,没准真会听了这女人的主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弟妹这几年来似乎跟我家借了好几回钱吧!”“我这记性差,我等会就去找找,我记着是有收过几张借条的,等我回头我要是找到了,再找弟妹你,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这事说到哪里都是有理的”胡琼惠话头忽然顿住,旋即瞥了眼脸憋成猪肝色的人,缓缓说道:“弟妹,你说我说得对吗?”“是是这理”“对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大嫂你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