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忙着上台数钱去了。自求多福秦二白将赏钱收进箩筐,现场清点。兰君竟嗅出了一丝危机感,立在台下看着秦二白每个动作,生怕他暗中做手脚。只不过再怎么数,钱也不会平白无故多出两分。最后数完,竹曦竟以一两之差险胜兰君。秦二白感觉自己在做梦:“这场比试是……是竹曦赢了!”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楼主让竹曦去,但秦二白其实也没指望他能比过兰君,毕竟上一次二人登台,结果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赢了。他是知道总有新人会冒尖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竹曦听到结果,立刻把目光投向站在二楼看台的李自牧,对方正笑着看他,朝他微微点头。竹曦知道李自牧素来都是支持他的,只是没想到最近没怎么黏着他,他还能和以前一样对待自己。这反而让竹曦不知该怎么看待他了。如此,这场比试就要定好胜负。兰君不太甘心,他先前还和李自牧说过竹曦比不过自己,这回多少有些没脸。“等等,”人群中一老者高声道,“老朽还能说两句否?”那老人放浪形骸,发须都已花白大半,腰间别了个酒葫芦,满脸笑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整条二十六巷都闻名的“花老头儿”。他年年几乎不回家,听闻其无儿无女,也不缺钱,日子过得还挺富足,只是整日泡在这花街柳巷之地,是个怪人。秦二白见是他,立刻将他迎上台来:“自然自然,您是常客,尽管说?”老者灵光一闪,笑道:“素来听闻这浮香楼有诗换酒钱的说法,不知今日还算不算得了数?”秦二白一愣,莫非是要以诗抵钱?这种秦楼楚馆,最缺的就是个“雅”字。别说是换钱,只要文采好,美人倒贴的都有不少。“若算得,那就端墨来!”秦二白忙叫人端上一大碗墨水,连着纸笔一齐奉上。老者大袖一挥,接过笔杆子,笔根往墨水中浸润,满满的墨色,全囊括其中。他偏偏却没要那纸,直接转身在高高挂起的红绸上,挥墨道:红绡玉钟声色里,只道销魂好舞霓。一曲终了绕梁昏,惊鸿照影自难寂。众人不由惊呼,这花老头可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诗写得是兰君,果真绝妙啊!若是传诵出去,定是一段佳话。这一首诗自然不止十两银子。台下有人起哄道:“如此,这诗加在兰君头上,那兰君自然更胜一筹。”这诗真的能抵钱!并且兰君还真要后来居上!“且慢!”刘世棠并不想让竹曦输,“如此小辈也斗胆添上一笔!”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刘世棠朝台上的老者深作揖,又朝身边的王公子和李自牧点头示意。坐在一旁醒酒的王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刘世棠站起身,缓步走上台。他也学着老者的样子,在另一侧的红绸上写道:乱入花间醉,却闻霜剑鸣。绿玉擢素手,竹点万盏清。老者见状更是来了诗性,猛灌了一大口酒,继续挥毫:浮香自盈绕汐间,游响停云众宾欢。奈何醉酒自逍遥,独赏瑶池倚绮窗。刘世棠并没有处于下分,马上又重新作诗:流光溢彩梦无痕,眼波流转照人情。明朝有酒今朝醉,韶华不负春尽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竟不分伯仲,一时间竟难分高下。两人洋洋洒洒,都快把挂着当装饰的红绸子上写满了。直到老者的墨水用完,满满几丈的绸子写了不下十余首小诗。刘世棠却仍旧没有停笔的意思,不光写得快,写出来的诗作也不亚于诗人大家。众人边看边小声琢磨,两厢对比之下,老者的诗有的是孤艳之感,而刘世棠的事则更显得轻快些。风格不同,自然更难比较。这场比试,似乎由两个小倌的争奇斗艳,变成了两个文人的文赛。花老头一壶酒喝完,也就停了笔。“好小子!老朽……江郎才尽,认这个栽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停笔也不恼,反而放声而笑,“后生可畏也!”说完便提着葫芦下了台,众人自然给他让出一条道,老者潇潇洒洒地迈出了浮香楼的大门。刘世棠朝他再作揖,因为他看出老者是故意让他一局,老者并非无世可作,只是看他过于执着,年轻气盛了些。秦二白差人将红绸上的诗抄写下来,这在整个二十六巷,可是难得一见的比试。这样,结果也没有什么争议,秦二白敲了两下锣鼓,大声道:“如此,最终的胜者便是竹曦!明年的花魁大赏,就由他替咱们浮香楼‘出征’!”台下都是起哄的声音,不少人也是头一回听说“竹曦”这个名字,压根就没想到他就是原先的“阿竹”。兰君今日输了,自然高兴不起来。往年都是他当的这个头牌,花魁大赏也只能是他去参加。今年这两件事仿佛都轮不到他。他默默地盯着竹曦看了许久,等竹曦回看他的时候,兰君转身准备离开,许是有些生气,走路还带着风。竹曦回过神,刘世棠、王公子和秦二白已经围在他的身边,都在祝贺他拔得头筹,却独独不见李自牧的身影。竹曦再回头,看见李自牧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王公子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推搡着此刻正扶着他的刘世棠。“你小子,来真的?”王公子都快不认识这个在台上作诗成瘾的友人了,而且是为了一个小倌。这里面一看就大有文章,又是来看比试,又是帮人写诗的,说不定两人已经背着他好上了。他气道:“不是……这!亏我把你当兄弟,有好事瞒着我……”“君子发乎情止乎礼,我并未出格,何来好事?”刘世棠的脸又渐渐泛上了红晕。李自牧跟在竹曦身后一直观察着刘世棠。直到刘世棠说出这句话之前,他都怀疑这人总抱有什么目的才蓄意接近。如今看来刘世棠就是个十足十的“二愣子”,酸诗一堆,道理一堆。偏偏这人还挺正派的,和那个刘世文就是两个极端。竹曦将发间的碧玉珠流苏取下,塞到了刘世棠怀里:“方才多谢刘公子写的诗,这是谢礼。”刘世棠执意不肯收,但竹曦又偏要送。两人推来送去好多次,最终还是以刘世棠接受谢礼为终。秦二白不动声色地挪到李自牧身边,小声调侃道:“大人呐……您要是再不管管,人都不是你的了……”李自牧抱臂道:“怎么,秦大掌柜难不成有法子帮我?”秦二白轻咳一声,往外挪了一步:“自求多福。”竹曦除了道谢也没与刘世棠再多说些什么,他明明赢了兰君,但李自牧看出他其实没多么高兴。只是有刘世棠在,他的身份也只能是个跟在竹曦身边的杂工,除了站在他的身后,没别处可去。作者有话说:自己乱写的诗,无押韵,无平仄,勿深究。而非准义竹曦取下面帘,露出真容,向诸位微微一笑。王公子乐呵呵地揽过刘世棠和竹曦,半醉半醒间,竟觉这两人倒也挺般配:“这样吧……小秦……你开桌席,我今日请……咱们刘大才子和小美人吃一顿。”秦二白转头看李自牧,见对方并没有不悦,他就立刻换上笑脸应和道:“好的王公子,这边请。”好酒好菜马上被端上桌,王公子顺走一小瓶酒水,就要给他的好兄弟腾位置。“咱们……咱们在这多余了!赶紧,赶紧都走开,别打扰我兄弟的好事!”酒鬼力气大得很,李自牧和秦二白被他推搡着往外走,都来不及反应,两人就被推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