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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页(第1页)

听闻他来了这里,自然愿意听他一言。不少人听说入的是李家军,更是挤破脑袋也想去。原因无他,唯有公平二字。茶州人被乌桓人杀怕了,也恨透了他们,若是光光为着杀敌,不少人是愿意的。只是若是常驻军或是边护军,功业说不准都被上边抢去了,杀一辈子敌都出不了头。如今他们看到了契机,谁不想找到“伯乐”呢?李自牧是位好将领。一时间有许多人围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前边挤。伍祐握着笔杆子,大吼一声:“谁来!来我这记名!”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地挤到伍祐跟前,一个个的报姓名。只一个下午的时间,伍祐的记名册上就有两百余人。夕阳西下,人群也渐渐散开,各自回家去了。李自牧拿过本子翻看,照这个速度,不怕招不满人。伍祐又最后喊道:“还有人吗?”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走出一个浑身上下裹着斗篷的人,看不清面容。他大步走上前,在伍祐面前停下脚步。伍祐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他问道:“你要从军?”那人点点头。“叫什么?籍贯?”“竹曦,沐州。”竹曦说着,将兜帽脱下。一头金栗色的头发显露出来,熟悉的面容让伍祐大吃一惊。李自牧的视线从册子上移开,看向来人,眼底也透出一丝震惊。竹曦还是出现在了茶州!他到底是如何来的?靠那匹马?“你………”李自牧叹了口气,原来一路上的幻觉倒还不是假的,竹曦真的跟来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茶州如此危险,他难道不知道吗?他知不知道如何保全自身。竹曦只是换了种方式,李自牧不让自己跟他,那他来这里从军也是一样的。“我要从军,不能吗?”伍祐搁下笔,严肃道:“你不能从军。”不能从军?哪来的道理!他能杀敌,为何不能上战场?竹曦暗暗握紧拳头,沉声问道:“为什么?”打仗不是儿戏。纵然伍祐年纪不大也深谙这个道理。面前的这人就是个将军的小相好,靠出卖色相活着的人,能有什么本事。战场上,可没人跟任何人讲情面。更何况竹曦身上还留着乌桓血脉,别人避之而不及。伍祐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这里是茶州,不是沐州更不是京城,我们杀的是乌桓人,你就和乌桓人一样!在这里没有人会喜欢你,因为你的头发。”听完这话,竹曦抽出自己腰间的刀,众人以为他要伤人,纷纷后退两步防备。只有李自牧着急地想要去夺刀,他怕竹曦会自残。只是手起刀落间,只有竹曦的长发尽落。竹曦没有任何犹豫,割了自己的那头垂到脚踝的长发,只剩下齐肩的长度。发丝在风中飞扬,为曾经的那抹靓色唱挽歌。“现在呢?”我写李自牧将竹曦握刀的手腕掰过,刀落到李自牧手中,他才发觉是陈信送竹曦的那把雁翎刀。竹曦身上统共也没几样东西,除了刀,也只有分别时背的那小包裹。他是只身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李自牧愈发看不懂他。被李自牧夺了刀,竹曦没有再去抢,他仍直直地盯着方才语气不善的伍祐。竹曦的眼睛像悬在面前的剑,盯得伍祐心颤。他冷声问道:“现在可以写吗?”“现……现在……”伍祐不敢再提竹曦的不好,怕竹曦再来一刀。没有人能如此果决地舍弃,他想不通:“你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弃若敝屣?你父母……”竹曦没有父母。“伍祐!”李自牧打断了他,将册子拍在桌上,“把笔搁下。”伍祐悻悻地放下笔杆子,闭上了嘴。竹曦听出了伍祐的意思,是嫌他无人管教。可是从小到大,也没人告诉他身体发肤是多重要的东西,命又是多珍贵的东西。就算他想,也无从知晓。别人都拿他当烂鞋踩着,当烂俗的玩笑斜眼睨他,没人告诉他人生究竟应该如何。“我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唯听了牧哥几句教诲,当了真。”竹曦的手腕还被李自牧牢牢握着,对方丝毫不掩饰与自己的亲近。他抬眼望了望李自牧,猛地挣脱开被束缚的手腕。见没人为他写名,竹曦自己将花名册翻开,拿起伍祐搁在桌上的笔。“你们不写,我写!”竹曦不会写,李自牧自然知道这一点。故而他拿起笔时,李自牧是有些心疼的。连笔都不会握的竹曦,抓起笔杆将整个笔肚都浸在墨水里搅。墨水滴滴答答落在书页上,绽开点点墨花。竹曦小心地学着吴小满画给他的字样,依葫芦画瓢地往纸上写。他花半晌写出来的字,只能依稀看出是“竹曦”二字。远看倒像是个墨团,这也怪李自牧起的名字太复杂、太难写,若是取个“一”字反而没写不出的道理。竹曦将册子递还给李自牧,眼睛却从未离开册子。这是他头一回在白纸上写字,也是头一回写正儿八经写自己名字。李自牧略有些震惊,他认认真真地看着白纸上的字,竟有恍如隔世之感。竹曦不认字,也不会写字。上一世李自牧教了他许多,他都摸索不出门路。只是原本李自牧教他,也是为着苏安的缘故,本没有多少耐心。见竹曦学不会,他也就不再管识字写字的事。现如今没有他,竹曦反而还会写了那么一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竹曦会写的字中,也包含了李自牧的名字。李自牧哑然失笑,其实他一直都想错了。竹曦不会写字,但他却能写出他自己的名字,这些笔画或许还构不成意义,但却能构成竹曦这个活生生的人。他是个人,而不是可以被随意安置的物品。他首先是竹曦,其次才是李自牧想要保护的爱人。李自牧不能管竹曦一辈子,是因为竹曦就是竹曦,任何人都没有权力阻碍他的选择。既如此,李自牧也没不能一意孤行。竹曦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的头发被割得凌乱,被风一吹遮住了小半张脸。地上的碎发随风而起,有几缕已然飘到远方去了。但那双眼仍是有神的,有力量的,仿佛要看穿李自牧。“自己选的路,没有后悔的。”李自牧摊开手掌,将刀还给竹曦,“阿曦,我不拦你。只是我也并非全善之人,你别再错看了我。”竹曦抿抿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最终没开口,一把夺过李自牧递来的雁翎刀,往新兵营的方向渐行渐远。新兵营没好吃没好喝,进去就是受苦的。李自牧托了陈信,让他隔三差五就捎些东西进去,免得竹曦不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所谓从军,也非人人都得入。设新兵营,也是为了摸清这些聚集而来的三教九流之辈的资质,能力。军队虽然缺人,但也不想招些不能打的去凑数送死。竹曦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好歹得李自牧教导多时,又极有天赋,想不冒头都难。只是枪打出头鸟,总有些无所事事的人盯着这位新秀。一来是竹曦容貌出众,二则是有个副将时不时送进来的东西他们眼馋。这两样单拎一件事出来都没事,若是两件并在一起就令他们浮想联翩。加之入营那日竹曦与别人拉拉扯扯的传闻,他们料定竹曦就是个靠“走后门”进来的花架子。故而趁着一日大伙儿混浴,他们五六个人故意拖到最后,趁着无人便将竹曦拦住了去路,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竹曦本就满脸的莫名其妙,却见他们把裤头都脱了一半,抓着自己不让走。一阵恶寒爬上竹曦心头,他顿时皱紧眉头,眼瞧着他们把不该掏出来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骚扰无疑。“艹!这细皮嫩肉的,真像个娘儿们!”那捏着竹曦左肩的人啧嘴,“以前干什么的?不会是当小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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