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了,法医来了,很快,他们又走了。
阿兰的家人不相信阿兰是溺水自杀,可是警察查不出他杀的线索,而法医的尸检报告上显示尸体无任何他杀痕迹,死者是窒息而亡。唯一让人奇怪的是,死者体内的血液比普通人的少了一半以上,而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出血伤口。
没有伤口,无法解释怪象,找不到他杀证据,最后只能以跳河自杀结案。
阿兰的家人哭闹了几天,村长和村干部轮流劝解和安慰,最终,他们认命了。
葬礼办得很仓促,毕竟阿兰才二十岁,未婚,又是自杀,为了让活着的人尽早走出她的死亡阴影,三天办完丧事,入棺,送山上土葬。
那墓,本来是阿兰爷爷提前给自己准备的,如今先让孙女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悲伤。
秦小游趴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看着送葬队伍从楼下小道上经过。村民辛苦地抬着棺材,死者的亲人围着棺材哭得悲痛欲绝,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小游,进来。”秦霖拉了他一把。
秦小游深吸了口气,跟他回屋,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阿兰的黑白照片从眼前晃过,那是一个漂亮乐观的姑娘。
秦小游和阿兰有过接触。
阿兰十八岁进城打工,每次回来,都会带糖果,发给村里的孩子们吃。
村东的阿柱他妈上门说亲,被阿兰家拒绝了。据阿兰妈说阿兰在城里交了男朋友,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双方父母见过面,男方家里不嫌弃阿兰是乡下人,准备过年就把婚给结了。
然而,现在才五月初,阿兰走了。
永远地走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叫阿兰的姑娘了。
秦小游裹着厚厚的被子,抱住双膝,呆坐在床上,耳边是渐渐远去的送葬哀乐。
“哥,人为什么会死?”他小声地问。
秦霖皱眉,摸摸他的发丝。“把你看到的忘了吧!”
“哥,你体会不到那种可怕的感受……她的头发很长……被我的右手拽起……头皮都掀了……”从那天起,他的右手像不是自己的了,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冰凉,心里空空的,发慌发悚,充满了对未知的害怕,对死亡的畏惧。
秦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比秦小游大两岁,学习再好,也只是小学生,参不透生老病死,除了抱紧弟弟,给予温暖,没别的办法。
秦小游靠在哥哥的怀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脑海里浮现李先生温和的模样,想着松软的面包和甜甜的奶茶,心里的恐惧慢慢地消失了。
他想见李先生,迫切地想见他。
农忙假过去的第二天,秦小游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发现阿兰家门口围了一圈村民。
他背着书包上前观望,看到几个陌生人从屋里出来。
秦小游问身边的阿伯。“他们是谁?”
“城里来的后生,听说是阿兰的对象,另外两人是他父母。”阿伯惋惜地叹息,“多好的姑娘,怎么就去了呢?没福气啊!”
秦小游仔细打量。
年轻男子二十出头,长得挺英俊,衣着打扮时髦,神情悲哀,是真的为死去的恋人伤心。他身边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与阿兰的父母说话,阿兰的父母不停地抹泪点头。
秦小游的视线移到另一边的中年妇女身上,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在笑。
阿兰姐死得突然,同村的人都为她痛惜,男友不远千里,从城里赶到村子为她哀悼,可是男友的妈妈好像一点都不伤心,嘴角似有如无地上扬。她个头矮又低着头,大人们看不清她的表情,秦小游是孩子,仰头瞧得一清二楚。
也许是秦小游的眼神太直白了,中年女人瞪了他一眼,秦小游愣了愣,恶狠狠地瞪回去,中年女人脸色一变,从兜里掏出手帕,掩饰般地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