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往后仰靠身子似,秋水眸潋滟笑非笑,素手轻轻搭在百年黄花梨雕花圆椅上。顿时无形中气势外泄,将刘圆子压得死死的,依着他的话同样还了一个‘不成’回去。
刘圆子第一次在送圣旨途中,紧张得额上细汗密布,颤颤巍巍抖着双手,不想这么快露怯,忍着没有抬手去擦拭。
到底是他这个没有根的残废人更惜命,这么不是个法子地沉默一阵,主动僵硬地扯起唇角咧嘴,干巴巴的道。
“这,老奴从来不敢起这个心思,一定是长公主听错了。只是,到底老奴手上领着圣旨,长公主您瞧怎么方便接旨的好?也不要拖太久,毕竟咱家身后的禁军,还等着押您一起回宫复命。”
哪里还复有先前嚣张的气焰,都给长公主亲自下场拔得一根毛都不剩,只能乖乖的陪笑脸。
庆兴帝最不喜的,就是有人编排他不敬嫡母,自然先皇也是一样。
方才两人的对话刘圆子不先服软,被身后禁军里头嘴碎的传扬出去,可能今儿早上领旨的长公主还无大事活得滋润,他这个浮萍无根之人定要先一步去见阎王爷。
罪名就是私底下乱造谣编排当今陛下作风,该死。他怎么可以死,死了今后陈合子就没人自发愿意替他挡去这些糟心事。
终于是乖巧下来,复有一丝当年的活泼逗人影子,长公主才给了他一个正眼。
“递上来吧。”
刘圆子忙掏出袖中的玉轴彩绘圣旨,恭敬地双手拖奉圣旨,低着头躬身迈出细细碎步,行到长公主身前停稳。
长公主接过来,徐徐展开细细打量内容,‘嗤笑’一声道。
“难为你了,本宫竟然还能再次能见到,你以前宸康宫当差时的卑微。不过是进宫一趟,需得这么大阵仗?皇兄对嫡妹真是关怀备至。刘圆子,皇太后可知晓?”
刘圆子低着头就没有抬起来过,听到长公主的点名,恨不得将脚下的土挖开钻进去,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听听这都是问的什么话,他就算知晓也不会说啊,一个不注意又会被扣下来天大的帽子。索性,直接装作哑巴一言不发。
“得了,何必这副鸵鸟样引人发笑”,长公主将圣旨抛空扔给坐对面的女儿青玉,淡然一笑:“本宫随你们走,但若是你们将本宫府内哪里的花草仆人践踏了,到了陛下跟前就别怪本宫没有留情面。现下,若是赶紧补偿还来得及,本宫也不必浪费唾沫。”
长公主理好衣袖,只身向前院信步走去。脸上从容自若,似这么多人来,当真是陛下为她安危着想,护送她进宫的而已。
刘圆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好似一路几乎都是他辣手摧花。灰褐色的眸子滴溜溜转,不由阴恻恻地盯上方才进花厅时,搀扶过他的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哭丧着脸,将衣袖中打了花布补丁有点干瘪的荷包掏出来,双手供奉给刘圆子。
他瘦小的肩头怂在一起,攥紧双手很是紧张,主动说话将所有的事包揽往自个这幅弱小的身子上抗。
“师父,方才小人手贱弄坏了长公主府上的几盆盆景,还不小心撞到这位穿水黄比甲的小姐姐,小郑子知错了。这些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小郑子全部身家,有劳师父帮忙到长公主跟前说两句好话,饶了小人这次。”
刘圆子当场扬手将他一顿好打,看着小郑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小家伙白皙的两颊,和嘴角很快一同泛起青紫色,不但肿了还有血丝。
阿娘已经走了,随后禁军问心无愧也追了上去。这场景,青玉心中有数,分明是刘圆子这个小人打给自己看的,好似是被阿娘威吓到了在示弱。
心中茫茫然,她现在对于如何将阿娘脱离接下来的苦难,都还是一头雾水,哪里有空再继续欣赏他们的临时表演。何况,她看得出这是阿娘为了这些人身处长公主府不再继续乱来,防着伤害到她,故意给刘圆子的下马威。
随即挥手,阻拦了刘圆子继续单方面痛打可怜的小郑子行径。刘圆子等的就是这下挥手,立马徒手拉着小郑子的衣领子飞快拖走。
这长公主府他是不想再来了,康平这个嫡公主自从单独建府,一直邪性得很。
小郑子显然跟他师父不是一路子人,临走前不顾被师父勒的快喘不过气来的脖子,僵硬着身子还给青玉行了个四不像的礼,仰头可见羞红着快要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水汪汪的眼眸里显然是感谢的意思。
待这些人走了,青玉才放松身子,瘫软成一小团缩在百年黄花梨雕花圆椅里,抱着双膝,下颌衬在上头,凄凄地举手投足都环绕着无助。
柒歌和子兰都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尖上。微微蹩眉互相间各自打量了一眼,担忧不已,不知该怎么办。
好在只颓废了一盏茶工夫不到,青玉强行撑着振作起来。现在比刚来时好上许多,其他不谈,至少她手上还有十六怪等人。
他们常年跟市井上的人打交道,认识的人鱼龙混杂,此次的前因后果,应该不难摸清楚。
打定主意,她便让子兰去前院请十六怪的人来花厅;另又吩咐柒歌,给府上当差的每个下人拨受惊银二两,敢于顶着宫里出名有‘瘟丧’恶名在外,来花厅报消息的水黄比甲婢子,赏银五十两。
之后便让柒歌和言叔多多留意府上可有其他不正常的动静,她独自将自己关在房中,琢磨起圣旨里头夹杂的那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