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杏无奈地摇头,只得替她将斗篷披上,便出了厢门向小二再要些热热的茶水来,谁知方才转身,就见一个红色身影飞快地从她身边掠过去。
文杏怔愣了一秒,慌忙跟着那道身影追去,&ldo;姑娘&rdo;
那道红色的身影出了酒楼的门就停住了,文杏伸头看了看,停住脚步,默默地立在不远处。
洛阳城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景致,连风里的味道都能带起心头的颤栗,昭王透过半卷的车帏贪恋地看了一眼洛阳土色的城墙,厚重的城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ldo;进城。&rdo;
一旁的穿着白色大氅的谢诩弹了弹衣袖,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ldo;瞧你这幅样子,不过是回来罢了,有什么紧张的?&rdo;
赵绍偏头一笑,上下打量着懒懒倚在车厢上的谢诩,视线停在他大氅下被揉皱的衣袖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ldo;四郎,彼此彼此吧。&rdo;
谢诩怔怔看了看衣袖,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被揉得不成样子,他轻轻咳了一声,掀开车帏,吩咐道,&ldo;我的马。&rdo;
&ldo;唉唉,不会吧,只这么一句,你就害羞得要出去?&rdo;赵绍戏谑道。
谢诩未答言,等车外的随侍牵来马,就一跃而出,纵身上马,徒留车帘摇晃了两下。
&ldo;每次都这幅模样,&rdo;赵绍喃喃道,&ldo;一提到那小姑娘,四郎都要害羞一次。&rdo;想想,又觉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谢诩听到从车中传来的笑声,微微抽了抽唇角,动了动手中的缰绳,驱马朝着车队的前头行去。
一行车列缓缓地驶进了城门,吱吱呀呀的车轮声,车列两旁的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吸引了路边行人的视线。
然而,攥住颜秉初视线的是车队最前头的那个人。
黑马白衣,乌发如墨,颜秉初觉得每次与谢诩的重逢再遇,都带来一场惊艳。
这像是最令人心动的风景,颜秉初一只手慢慢地抚上胸口,怔怔仰着头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俊秀少年,他长大了,一眼望过来的深深眸子,就让她手下的那颗心砰砰直跳,如欲飞的白鸽,扑棱扑棱闪动着羽翼,卷起空气的流动。
漫长的别离与思念后,再见,便是魂飞魄散。
泰治二年的春天,多少人看见一对少年少女马上马前的对望,少女红色的斗篷静静立在带着凉意的风中,她扬着脸,以一种清婉期盼的姿势等待马上的少年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走近。
谢诩觉得此刻他的心幸福都有些疼,他很想将那个唇畔带着笑意的姑娘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样才能安抚那惶惶不安的疼痛。
倘若不是福宝在后的提醒,恐怕这两人能相看两不厌直到日出东山。
&ldo;爷,昭王说他先进宫了。&rdo;福宝内心惴惴,他也不想打扰这个动人的画面的好吧。
&ldo;嗯,&rdo;谢诩回过神来,但视线并未从眼前的人身上移开。
&ldo;等了很久了?&rdo;他的手在袖子下面伸了伸,又握紧了。
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她的脑袋已经齐到他的胸口,她原本还未长开的容貌愈发秾丽,再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小手了,谢诩遗憾地想,他温和地看着她,眼里隐藏着一份惊艳与赞叹,&ldo;我们进去好不好?&rdo;
遣走了文杏和福宝,厢房内只余她两人,颜秉初暗暗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抱住了谢诩的腰。
谢诩明显一僵,低头看着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前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将手轻轻地圈住了怀里芳馨。
或许,那句话真的是对的,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生命的缺口,遇见了,拥有了,才算圆满。
颜秉初悄悄地闭上了眼睛,闻着谢诩身上淡淡的味道,让她很沉迷,在看不见地方,悄悄绽出一朵甜蜜的笑容。
她很少再想起前世的事情,但或许,是前一世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无私的决定,才换来这一世的温暖芬芳。
很少享受小姑娘温顺甜蜜的谢诩深深震惊了,以致于以为自己恍若梦中,嘴角一直挂着梦幻般的笑容‐‐若是颜秉初抬头看见了,两字足以形容谢世子的状态‐‐&ldo;花痴&rdo;。
十九岁的少年谢诩,温香软玉在怀,闻着心上人发间的馨香,一颗少年心自然有些蠢蠢欲动,他轻轻咳了咳,想掩住从心底升上来的渴望与躁动。
从胸腔传来的震动让颜秉初抬起她有些嫣红的脑袋,终于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ldo;你是不是吹着风了?&rdo;她从谢诩的怀中退出来,急急握住谢诩的修长的手指,&ldo;这么凉,你就裸着手骑马?&rdo;说着又扑到桌前,提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塞进他的手中,一双杏眼亮亮地看着他,凶巴巴地命令道,&ldo;快点喝&rdo;
谢诩大氅未脱,笑盈盈地举起水杯抿了一口,突然拉过颜秉初,欺下身来,满口茶香噙满颜秉初的口腔,她僵硬着身子,张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前的一双凤眼满含情意地冲她眨了眨,便慢慢地闭上了,她此时才发觉,谢诩也有一双长长的眼睫。
她的手不知不觉抚上了谢诩的眼,慢慢地抚向眉,渐渐滑下,不知不觉一双手已经扣住了谢诩的脖子。
这一次,是因为分别太久,是因为已经开始了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感情,也是因为平生学会了相思。
蓦地,有一种酸楚的温柔慢慢涌上颜秉初的心头,她慢慢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