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灯笼在烟雨中摇曳着,映在下面湿润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朦胧浅淡的绯云。
回了长桦院,两人也没去书房,直接进了东间卧室。
洗漱出来后,她把连枝灯座上三盏内的蜡烛都点燃。
闻若青推开半扇长窗,几点细雨飘飞进来,窗下那瓶新剪的梅枝花香更是馥郁。
“冷不冷?”他解释,“屋里烧了地龙,空气太干燥,得时不时通一下风。”
“不冷。”她忙着把做了一半的衣物拿出来,在灯下穿针引线。
他既觉得她给他做的中衣好,她这两日神思不属的也看不进去书,干脆又再给他裁了一件,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做出来的衣服,明显进步了许多。
他从净室里出来,坐在炕桌对面,什么也没干,只看着她。
片刻后他问:“骡子巷的铺子怎样了?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她没抬头,但很干脆地说,“我能处理。情况也还不算太糟,还能补救,伙计我那天辞退了两个,另外余庄头采买的那些粮食,用的是你给他的钱,就算这钱是你花了。”
他想了一想,才想起来这事。
“俞飞也很机灵,这两天忙前忙后的,事情也处理地很妥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挑了他过来。”她笑道。
“沉壁,”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她这时抬头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那天说我的钱是我的钱,你的钱是你的钱,你很在意我说的这句话?”
他顿了一顿,“是。”
她停了手中的针,线打了个结,拿剪刀剪断。
“嫁你之前,我家情况很难,”她一面把衣物抚平审视着,一面低声说:“所以公公让你给我送那五千两银票过来的时候,我犹豫再三,还是借了一半来用。这笔钱,我是想通过铺子的收益慢慢还上的。我算过,如若经营得好,明后年就可以用收益再扩两间,虽是薄利,但规模做大了也不容小觑,如此过几年,再盘两间铺子出去,应该就可以把这钱连本带利还上了。”
他有点意外她想得这么远,“你其实不必——”
“不,我一定要还,”她拿绞子把线拆了一部分,很认真地说,“公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是聘礼之外的,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给我,我只有凭自己的力量还了这笔钱,心里才不至于愧疚,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愧疚?”他吃惊地瞧着她。
她把衣物先放到一边,抬头凝视着他。
“苍榆,我以前听过不少关于我的流言,那些传言,还有那些讥诮的目光,其实每一句,每一道,在我心里都留下了痕迹,我并不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我表面上不在意,不代表真的就能一笑释怀,雁过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