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拿起酒一饮而尽。
闻若丹看他半晌,让人拿来纸笔。
“写吧。”他道。
“写什么?”
闻若丹笑了笑,“这段日子,外头的战况我没瞒过你,你与我相交多年,我怎么打算的,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写你心里有数。”
陆绍把纸一把撕了,大笑两声:“你留我一命,就是为着这个吧?”
闻若丹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盘腿坐在陆绍面前。
两人隔着牢栏对视着。
陆绍沉默许久,问道,“我若不写,你们会把我的家人怎样?”
闻若丹喝下一口酒,皱眉道,“写不写随你,陆绍,你的家人是在我们手里,但我不会拿他们威胁你。”
他停了停,目光从陆绍脸上移开,声音有些飘忽,“你曾是燕云军的一员,立下过赫赫战功,你也曾说过,此生以燕云军为荣,可是……你自己丢弃了这个称号,你写了信,我允你以燕云军的名义下葬。”
他说完,喝干碗中之酒,起身走开。
牢房中的陆绍身体微微颤抖着,目光却呆滞无波。
闻若丹走到地牢阶梯前,就听见陆绍在向狱卒出声要信纸。
他没停下脚步,出了地牢口的营帐,抬头望向天际。
今夜天空星罗棋布,斗转参横,数不清的繁星明明灭灭,交辉闪烁,捧出一弯浅淡弧月。
深邃而辽阔的夜幕如往昔般一望无垠。
二十万燕云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二万,这场战事的惨烈,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预估。
权力使人迷失方向,让太多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闻若丹仰头凝望许久,直到月隐星散,这才低头轻叹一声,回了中军大帐。
次日闻若青去了姜辰的赤峰大营,与他商议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他去医帐里换过药,把陈深给他准备的药包好,领着赤峰营里调来的一万步兵将士,带上江云和章远,再次离开元隆关,进入千峰百嶂的伏龙山脉。
朔风掠过巍巍宫墙,重檐殿顶的金黄色琉璃瓦上铺满皑皑白雪,一道道纵横交错、高高低低的金色滚边,将这片银白世界分割开来,显出幽深宏伟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