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付月山不懂棋,完全不懂。但孟轻舟懂。当孟轻舟拿出棋盘时,李爷爷脸上的表情足以让他明白,这棋盘有多好。李爷爷一出“欲拒还迎”上演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最后却像是迫不得已收下了这副棋盘,心里却直乐呵。付月山笑话他“这点出息”。殊不知笑话别人的那个人,不久前刚贪下红酒。屋里只有六个人,却像过节一样热闹。李爷爷想拉着孟轻舟下棋,季奶奶却想拉着孟轻舟一起准备午餐,付月河开学后难得周末回家图清静,此时也想拉着孟轻舟叙叙旧。只有李季坐在沙发旁边,安静地端详着孟轻舟。付月山不禁想到几天前季奶奶同他说的,李季的反应。李季坐在轮椅上哭了很久。“傻姑娘啊,傻孩子。”季奶奶抱着李季轻声哄道:“哭吧,哭个痛快。”“心上人有了归宿,该放下啦,乖,小李子,快快也好,慢慢也好,该放下啦。”季奶奶说李季哭累了之后,还说,恭喜月山哥哥,长情终得归宿,觅得命中良人。感情最是难控制。这场无名的伤害来得快,去得缓慢。李季的难过只有她自己懂,她谁也怪不了,包括孟轻舟。孟轻舟方方面面都那样好,那样光芒万丈。李季目光自孟轻舟身上转移至付月山身上,却猝不及防碰上了付月山的目光。那目光很纯粹,是温和的鼓励。李季这次没有别开目光,她嘴角浅浅淡淡,回应了付月山的笑。付月山明显怔愣了一瞬,李季笑意也深了一些。孟轻舟最后进厨房陪季奶奶准备午餐了。付月山回院子修理老秋千,他正拿着锤子和钉子准备稳固一下松弛一角。身后孟轻舟的声音响起:“这秋千确实很老了。”他回过头,待孟轻舟走近他身边,他仰头说:“前几年刚翻新的,现在觉得差不多再翻新一次了。”孟轻舟伸手微拉了一下裤子,蹲下拿过付月山手里的锤子,说:“我来。”“你不是在厨房帮忙吗?”“季奶奶说你手笨,怕是越修越坏。”付月山有些不服道:“不至于吧,这手还拿手术刀呢。”“不能比。”孟轻舟钉下一枚钉子,说道:“一个是细工,一个是糙活。”俩人蹲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孟轻舟负责修,付月山负责递钉子。他仔细盯着孟轻舟的手指,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一锤。他问:“你现在还弹钢琴吗?还拉小提琴吗?”孟轻舟说:“有,家里放着钢琴,想听?”付月山点头说想。“那你亲我一下。”这句话太熟悉,只是如今俩人的内心都没了藏藏掖掖的小秘密和小心思。付月山坏笑起来,说道:“光天化日,孟先生好情趣。”说罢,凑过去亲了下孟轻舟的唇角。刚被亲完的唇角翘得很高,孟轻舟转过头来,凑近并且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付月山的唇,说道:“感谢付先生的配合。”虽不是众目睽睽,却也是在家的院子里。付月山虽不至于害臊到脸红,却还是在孟轻舟吻过来时,心跳如失控一般。一如他十二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时的怦然心动,直到现在,每见一次孟轻舟,他还是会心动不已。无论时隔多久,再次相见时,心还是选择为你悸动。 第18章
午餐过后,李爷爷拿着新棋盘,邀请孟轻舟上二楼下棋。付月山明白,这是有事要说,他便没去打扰。他在孟轻舟刚修好的秋千上,一晃一晃地等着孟轻舟。依旧是和付月山谈过话的小小书房。不一会儿,季奶奶也进来了。孟轻舟熟练地给长辈沏茶斟茶,面上温和至极。待喝了杯茶之后,便开始和李爷爷下棋。老俩口对孟轻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反而是因为太满意而越看越欢喜。“小孟啊。”李爷爷开口道。孟轻舟温声回应:“欸。”“我挑不出你的毛病。”李爷爷缓缓说道:“所以,我就来和你说一说小山的毛病。”“您说。”李爷爷思考了片刻,而后说道:“小山他,爱藏话,也爱藏心事。”季奶奶喝了杯茶,接着话茬说道:“小山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受过很多苦,心里话都不和我们说,是怕我们担心。”李爷爷冷哼一声:“那个叫付祥的不是人,逼得一个好好的家庭受尽苦难,妻子被逼没了,孩子被逼得没了父母。”孟轻舟神色不算好,却依然静静听着。“付祥在栀子怀着小河的时候出轨了,当时栀子还不知道他出轨,付祥拿了家里的好多钱。”季奶奶说道:“栀子生小河的时候,付祥没回来,我陪着她去的医院。”“栀子差点就交代在了医院里,怀孕的时候身体没养好,太虚弱。”季奶奶继续说道:“落下病根了,身体一直好不起来。”李爷爷痛叹道:“苦啊,苦啊。”“发现付祥出轨的时候,栀子还在坐月子。”季奶奶略显皱纹的手垂在膝盖上:“那时候才知道,付祥出轨了将近一年。栀子月子也没坐好,本来就虚,这下更虚。要不是老头子去把付祥赶走,我真怕栀子就在月子里没了。”孟轻舟心不在焉,棋下得乱七八糟,李爷爷也没有说他。付月山那天上学去了,并不在家。叶栀子在家里如病院里的疯子,双目猩红疯狂,痛苦不堪,季奶奶抱着她时手臂也不小心被划伤。但在付月山放学之后,她恢复了正常,手臂上的伤隐藏得很好。付祥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叶栀子只和付月山说去工作了。但窗户终究会透风,邻里的流言很快传到了付月山那里。栀子说,小孩子别听太多,不然长不大。期间付祥有回来几次,装得很好,付月山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母亲不知为什么总是生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想到了母亲生弟弟时很艰难,所以他有一段时间很讨厌弟弟,他弟弟把母亲的身体搞垮了。等到他发现流言为真的时候,是两年后。半夜突如其来的争吵尖叫把他吵醒了。争吵是父亲的争吵,尖叫很短暂,仿佛没有存在过。但是其实存在过,只不过是因为,叶栀子发现了正往楼下走的付月山。叶栀子忽而换了副面孔,变得很冷静,他只是让付祥出去。只是付月山太小,他听不出来,那其实是近乎尘埃里的恳求。求求你快走,我不想在孩子面前像个疯子。付祥走了。那人丝毫没有责任感,好几年没有回来,或者是回来的时候付月山没看见。付月山忙着照顾母亲和弟弟,无暇去理睬那个人。完全剧变发生在付月山十四岁那年,母亲身体出了大问题,消瘦得厉害,还查出了付月山不太懂的抑郁症。他只知道母亲生病了,很严重,要花很多钱,所以他决定去打工。但是没有人雇收童工,他只能去托同学关系,在同学家的早餐铺里打工,每天早上五点多得到。那家人看他乖巧,每个月除了四百块工钱,还会多给一百块。付月山说他急需用钱,那家人便先把工钱结给了他。生意很好,他很忙,前期不熟练的时候总是会被烫到。“还是我发现的他去打工的。”季奶奶说:“那时候我才知道栀子生病了,我跟小山说,你别去打工了,好好上学,钱的事情我们大人来解决。”“小山太倔,不肯放弃打工,说那边的叔叔阿姨对他很好,会给他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