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镜面,千瑶仅著了单衣赤足向屋外走去,立冬的阴冷透进骨髓得冰凉,他却浑然不知,只晓得一步步朝前头走去,直到来到荷花池边,看著一片清荡荡的池面才停下脚步。
这一惊一乍里自然引起了下人的注意,胆小的只怕会要出事,赶紧朝南院主屋里通报,其余人纷纷朝荷花池靠拢,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拉千瑶。
千瑶环视四周,耳里听得风吹糙动心里更是连翻冷笑,他索性坐下身,一双裸足荡进水池中撩起涟涟圈漪。只闻这哗哗水声在黑夜里鬼魅得漾响著,一层粘著一层,如覆盖在心里的尘土。
他记得,他的心就是在这里被埋上的,他更记得,就是在这里,他见识到了周容的狠,领会到了周容的绝。
而今,他随著周容的意愿被捏扁搓圆,可接下来的路呢?又该按著谁的方向去走?
他月千瑶对自己发过的誓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字未拉,就算是步上娘亲後尘,他也都不能回头了。
心已动,便是绝命,他懒得再去理那些所谓的值得或不值得,更懒得再去思量曾经的那个自己。
便在这时,千瑶听见急急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然後是周容依然冷静低沈却略带急促的声音,&ldo;这麽冷的天,你在池边做什麽?&rdo;
&ldo;我想看荷花,可忘了这才刚入冬呢。&rdo;千瑶叹了口气,又道,&ldo;我记得爷说过,这一池荷花香起来,是连爷住的南院都能闻到的。&rdo;
&ldo;荷花要夏日才盛开,好端端的,这鬼天气哪来的荷花给你看?胡闹也要看个场合分寸,非要搞得人仰马翻才乐意麽?&rdo;周容嘴上严厉,可动作却是轻柔,只见他蹲下身一把捞起千瑶塞进自己怀里,未了,又加了句,&ldo;看把你冻的,浑身都跟冰块似的,这才刚醒就想著法子折腾自己身子,真是离开你片刻都不行。&rdo;
&ldo;爷,放我下来。&rdo;千瑶撑著周容肩膀就想下地,却被周容一把拉紧,更往怀里带近几分。
&ldo;爷,夫人来了,放我下来。&rdo;
话说著,便见一女子盈盈款款得轻步而来,一身水蓝色绣袍下是娇俏玲珑的身段,圆润的瓜子脸上一双黑亮晶莹的眼睛扫过周容怀里的千瑶,稍稍停顿,却没有一丝波澜惊扰。
&ldo;瞧你急的,连外衣都忘了披&rdo;长孙锦如伸出手从贴身丫鬟那接过一件衣袍亲手替周容围上,又道,&ldo;我看你这饭也是吃不安心了,索性过会让慧儿张罗点饭菜到这来,多少总是要吃些的。&rdo;
&ldo;也好。&rdo;周容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将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胸口的千瑶,莞尔一笑道,&ldo;我先带他回屋了,夜里头你早些歇著吧,不用等我了。&rdo;
&ldo;知道了,你去吧。我也回南院了。&rdo;长孙锦如淡淡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玲珑苑。
这头千瑶听得声响,才悄悄露出一双眼看著长孙锦如离开。都说长孙家这位小姐秀内慧中温润淡雅,却又不失才气聪敏,颇有大家风范,今日一瞧千瑶心下更是明白传闻非虚,只看她此时沈稳大方的作风便可窥其脾性容度。
千瑶一颗心又向下沈了几分,若说周容娶的只是一般女子到也罢了,可现在面对长孙锦如,他实在不知这女子能占据周容多少心思和关怀。
一个琴言再加一个长孙锦如,光是用想的千瑶都觉得心里烧得慌,一身紧绷止不住颤栗,好似先前渗透进身子骨里的寒气正一丝丝一寸寸得爬进心里肺里。
&ldo;怎麽冷得发抖了?&rdo;周容察觉出异样,赶紧抱了人回屋,差人取了火盆加暖後,这才将千瑶塞回被子里。
千瑶的手穿过被子悄悄握紧了周容的,这回周容没有甩开他,而是任由他握著。
&ldo;爷,今儿个留下来麽?&rdo;千瑶问得小心翼翼。
&ldo;恩,留下来。&rdo;
千瑶瞬间绽开笑颜,一张苍白的脸立刻鲜活亮丽起来,&ldo;爷,我有点饿了。&rdo;
&ldo;你身子刚好,吃不了油腻的东西,还是将先前的粥热热再吃吧。&rdo;
&ldo;好。&rdo;
周容起身去门外吩咐,千瑶收了笑,一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睛突然失了光彩,木然无处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