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九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看着前方,好像在思索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些她不愿思及的过去,如今细细数来,似乎都变成了他铁石心肠的罪证。
“后院的绵绵,杀了吧。”他忽然开口。
星沉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杀了,再送回宫里。”
“大人——”
谢九桢伸手制止,一副不再多说的模样:“你先下去吧。”
星沉欲言又止,可也知道大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他只好领命退下,出去时将房门关好。
谢九桢坐在软榻上,轻轻闭上眼睛,眼前忽然晃过了许多虚虚浮浮的画面。
嘉安三年,朝中组织进学,所有世家子都要前往翠松堂听学。
那日檐外丝雨缠绵,淡薄日光透过云层,他是看着晏映抱着衣服躲到里面去的。
翠松堂三千学子,每日过目之人数也数不清,但他却记住了她的背影。
平阳晏氏啊,早在最初牢牢记在心中。
犹记得黑暗中,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有人按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述:“魏王赫连嵘,淇阳郭氏,平阳晏氏……你一一记着,将来定要以血还血,为萧氏报仇雪恨!将他们统统杀了!”
忠心的奴仆在他耳边说了三天三夜,像是唯恐害怕他忘了家族的血海深仇一样,说到喉咙嘶哑,再也发不出声,最后在他身侧气绝而亡。
这样的因缘,他怎么可能忘记。
但翠松堂初遇时,他也只不过敛了一身郁气,淡淡瞥了晏映一眼,然后擦身而过。
可在书阁前,他却迟疑了。谢九桢发觉她不像在书堂上一样安静沉稳,抱着衣衫鬼鬼祟祟潜入书阁的模样,瞧着着实有几分……几分诙谐。
鬼使神差地,谢九桢走了过去,他打开房门,一下便看到屏风之后那道玲珑有致的身影,心头震颤。
的确是在那时,他才发现原来她是女郎。
把身后跟着的学生挥退,谢九桢抬脚走了进去,那人抱着肩膀缩成一团,连影子都在发抖,他不知她怎么胆子这样小,却还敢女扮男装来皇宫里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