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映发觉谢九桢成了那个插不上手又急得团团转的那个。
往日先生在她眼中的形象,都是高大沉稳的,遇事不慌不乱,镇定自若,怎么一遇上她要生孩子,就变成呆头呆脑的木头人呢?
晏映抓着谢九桢的手,言辞恳切:“先生,你别着急,有稳婆和大夫在这里,没事的,魏仓公也说过我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他吗?”
稳婆看看晏映看看谢九桢,满脸不解。
这究竟是谁生孩子?
疼痛越来越强烈,晏映也没法再分心安慰谢九桢,她就听到稳婆赶先生走,但先生始终没走,一直在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感觉他的手比她还湿,手指尖比她还凉,颤抖的双肩比她还要害怕。
晏映就想起谢九桢曾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
晏映在此时才想到自己对先生来说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让他摒弃所有原则和秉性,变成一个患得患失,无助可怜的胆小鬼。
这么想着,她便咬紧了牙一用力,然后就感觉身体里有热流涌出,一下就松了力气,稳婆惊叫出声,却不是惊恐,而是满脸的惊喜。
她抱着哇哇乱叫的孩子,转头恭喜太傅大人和他的夫人。
晏映竟然还有力气,她望了望那个光溜溜的小娃娃一眼,刚出生就干干净净的,声音也很洪亮,能听出是个健康的孩子。
她转头,却见谢九桢正看着她,那张脸神色复杂,有茫然,有惊喜,有无措,有庆幸,大概他自己都没发觉,他下巴上坠了一滴透亮的水珠,砸到了她手背上。
谢九桢俯身抱了抱她,在她耳边用颤抖的话音说:“谢谢你。”
晏映知道她对先生来说很重要。
她给了他一个新的家,给了他牵挂和羁绊,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但其实不仅仅是这样。
谢九桢心里清楚,她给了他活着的理由。
她就是他的一切。
而现在,谢九桢终于也可以像个寻常人一样,有妻子陪伴,将来可以子孙绕膝,共享天伦。
那样,秋娘在天之灵,是不是也能安息了呢?
晏映拍了拍谢九桢的后背。
“先生,男孩女孩呀?”
稳婆已经把孩子清洗一遍,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
听见夫人终于问起孩子了,笑眯眯地迎上前来,看了谢九桢一眼,才道:“夫人,是个千金!”
其实稳婆心里有点没底,因为大户人家肯定都期待生个男孩能延续香火,有的人满心欢喜等在产房外头,抱出个女娃娃出去能马上就给你变脸。但夫人这是头一胎,年纪还轻,以后肯定还能再怀上,而且太傅大人瞧着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
晏映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搂在臂弯里亲了亲,虽然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抽抽巴巴的,但是自己生的孩子,哭着也要把看脸的毛病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