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准备了。陛下,真要如此吗?”
“这已然是一道死局了。朕,不悔。”
‘不悔’二字从他嘴里冒出来,荆玄鱼眉眼多了分释怀:“阿陵忍辱负重,这场对决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注定。至于她能不能割下朕的头颅,还得看她本事。活着,还是死了,你知道吗?朕早就输了。输了心,也输了磊落。”
“黎祯死的早,可她能被阿陵铭记一辈子。至于朕……”
他轻声长叹:“朕配不上阿陵,朕也知道。可少年动心,谁又没有私心呢?错了那就错了,代价,朕甘愿承受。”
他提剑从御座起身:“走,去看看吧,看看朕爱的女人,究竟想如何取朕性命。”
“陛下!”大太监毅然跪地:“一定要如此吗?陛下刚与十一皇子相认,还未见太孙,舍得吗?”
一滴泪从荆玄鱼眼角滴落,他狠心道:“舍不得也得舍。阿陵在惩罚朕,她等不及了。”
“陛下想过十一皇子吗!他刚有了父皇,陛下也舍得吗?!”
荆玄鱼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朕看到了他娶妻,未见到他生子,朕爱那个孩子,那是朕用一辈子的自尊从阿陵那里求来的。阿秀…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与朕相认?”
“他两不相帮,朕岂能不成全他?与其教他夹在至亲之间为难,不如早早破开这僵局,是生,是死,皆由阿陵说了算。”
“求陛下带奴一起去吧!”大太监痛哭流涕:“是生,是死,奴都愿陪陛下!”
荆玄鱼倏忽笑了:“不可。你是朕留给阿秀的护身符,若朕不幸死在阿陵剑下,你要替朕好好护着他。不仅要护着他,还要护着他的孩子。明恩,你能做到吗?”
大太监一生之中有很多名字,唯独‘明恩’二字,是少年时他最喜欢的名字。
他身子匍匐在荆玄鱼脚下,含着热泪回道:“能!只要陛下愿明恩做的,明恩肝脑涂地也会做到!明恩会用陛下赐予的权柄护住十一皇子,会努力活久些护住未来太孙!”
“这样,朕就放心了。”
他笑容纯粹,带了几许少年时才有的温暖:“不必相送。”
荆玄鱼提剑出了宫门,避开眼线来到桃源山。
春光微冷的桃源山,黎家长女的孤坟前,宣陵一身素白衣衫,眉目冷然:“你来了。”
“我来了。”荆玄鱼痴痴然望着她那张脸,目光慢慢转向那座墓碑,他感慨万千道:“阿陵本来,是准备夺宫的吧?”
宣陵不意外他晓得那些图谋,事实上这些年他们彼此所做的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僵局在那晚早就成型,若非为了阿秀,她会以最残忍的手段夺了他的江山!
“就当是为了阿秀,出剑吧。”
宣陵手腕轻抖,剑鞘落地,那是她少年时期最心爱的佩剑,也曾带着阿黎一起翩然剑舞,如今,当着阿黎的面,她要亲手给她一个交代。
“就当是为了阿秀,你要想活,就一剑杀了我。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生。谁活着,谁就能伴在那孩子左右。荆玄鱼,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荆玄鱼沉默半晌,在清浅微凉的春光里剑锋呼啸,荡起重重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