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川眼神闪了闪,随即挠着脑袋憨憨笑道:“我能去哪儿,不就是回去看望了一下老娘吗?你知道我老娘不是瘫在床上了吗?我这次回去唤了人帮她浆洗了一下铺陈,不想就多耽误了些时日!”
裴青半眯着眼直直望着他,史大川一开始还镇定自若,不过半刻工夫就在这恍若冰雪的利眼下败下阵来。小声地嘟囔道:“我也没做什么恶事,就是去——去小耍了一回!”
裴青闻言大怒,一脚就踹向他的膝盖,骂道:“还好意思提你瘫了的老娘,去年为你爱赌几乎输光了半年的饷银一事,你娘急得差点悬梁,大人还特地杖责了你五十军棍。这才多长的日子,身上的疤子好了你就忘得干干净净,又觍着脸皮去沾染赌坊?”
史大川一时站立不稳半跪在地上默然不语,裴青怒其不争,又上前踢了他几脚。好半天后才抑了怒气道:“什么时辰去的,在哪间赌坊,输赢多少银子?可有人看到你?”
史大川愕然半响,才反应过来羞愤难当地怒言道:“你这是在审问我吗?你竟然把我当罪人?方知节是你的兄弟,我就不是你的兄弟了?你这是什么道理?”
裴青就知道跟这等一根筋的浑人说不清楚,只得冷硬道:“是兄弟才在这里悄悄问你,不然早已经把你关起拷问了。我们这几人全是大人亲手提拔起来,算是大人的嫡系。你年纪比我略长,却仗着大人的宠爱,在军中聚众赌博,让大人颜面尽失。我知道你心中不忿有想法,只是这赌字一事害人害已,能不沾惹就不要沾惹!”
知道这是良言,史大川面上缓和了下来,“我也知道这不好,可是军中孤单难耐,我是个粗人又没有什么好耍的,只是几个兵卒闲时在一起玩个骰子罢了。大人想要立威就单拿了我开刀,我不怪他,可是心里确是憋着一股火。怎么,现时你也要拿我立规矩吗?”
听了这般自大妄为横不讲理的话,裴青倒是忍不住怒极而笑了。
缓缓蹲于地上,双眼和史大川平视道:“大人是朝廷敇封正三品指挥使,他要正军中规矩,即便是各位千户聚众赌博,大人也一样拿下。至于此次军中泄密事件,实话与你交待,我第一个先去审问的是王义虎王千户,用不着拿你立规矩!”
这话简单地说,就是史大川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指挥使大人处置你是因为你正好撞在枪口上,不是因为大人要拿你开刀。我这会找你,是因为那几天你说出不清楚行踪,嫌疑排在王千户的之后,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史大川面红耳赤,梗着脖子犟了半天,才终于低了头负气而言道:“我在正月十八那天回家,给老娘买了些吃食,又留了十两银子就走了。在春水堂赌坊里呆了整整两天两夜,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全输光了,坊里的老板,庄头和送饭的小二都看得到,我真的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裴青站起身掩下眉间失望,叹了一口气道:“好话歹话都跟你说尽了,你自去大人那里认错吧!去年这时节你可是自己跟大人保证过,再也不会沾染赌字。大人诸事不爱与你计较,是喜你率直,而不是因为你能在他面前投机取巧。”
跪在地上史大川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离去。
85第八十五章自尽
裴青回到营帐中吩咐人去核实史大川的行踪,心里却是觉得堵得慌。
往日里那般性情淳朴憨厚的一个人,就因为一时好奇走上歧路,不但沉迷赌博还变得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真是令人难以预料。见了这人变成如今的德行和为人,怕是一贯睁只眼闭只眼的指挥使大人,也会有些心痛和头疼吧!
不耐烦想这些糟心事,裴青耐下性子又去见了两个说不清行踪的小旗,细细斟酌之后却依旧一无所得。
正在冥思苦想时,就听门外卫兵禀报有人求见,却是程先生所列纸上的第三位嫌疑人——总旗晏超。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脸白腰圆身材不顶高却敦实得很,随常都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很多人都觉得这人不该来卫所,而是应该去银号里当个大掌柜才对。
晏超客客气气地从身后提过一个半尺高竹篮子,陪笑道:“这是我家乡父母托人捎来的冻梨,不算什么好东西。只是大人有时在外面应酬过后不免酒醉,拿出来化开一个倒是解酒的好法子!”
晏超祖籍白山黑水的延边,那里家家户户生来都是好猎手,其本人就使得一手好弓箭。远离故土当兵,家人每年都会做些土产,又辗转送至青州,图的就是个心安。
在九、十月才采摘下来的尖巴梨,趁新鲜去吃时其味酸甚于甜。等到冬季时放在屋外冰冻几天就变成乌黑色,硬邦邦的可以自然存放甚久。欲吃冻梨时,将其置凉水中浸泡,待到梨身变成一厚层冰壳时脱壳而食。口感脆甜多汁清凉爽口,饭余酒后吃上几只,倒是颇为惬意。
这份礼倒是费了心思,惠而不贵。裴青心思微转含笑收了,转头问道:“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本月十八至二十这三日里,你都做了什么?”
晏超本就是来说明此事的,吭哧了几句终于涨红脸忸怩道:“不瞒大人,我在值日官那里登记的缘由是探访好友,本来没有说谎,可是我这位好友……是个女的,还是个有丈夫的妇人。我怕说出去不好听,于那妇人名声有损,就不敢当众将实话说出来,倒是让大人误会我了!方百户之事我也听说了,可是真的不与我相干!”